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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 第55节

    谢仃言笑晏晏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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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换季变化多端,开学前还是个位数的温度,翌日就温暖如春。

    大三下学期课少得可怜,专业大课结束后?,学生们先后?离开画室,谢仃和温见慕避了拥挤人潮,不急不慢缀在末尾走出。

    “这学期也太?清闲了。”温见慕查看完课表,转而问她?,“阿仃,我们现在回宿舍?”

    “认识的长辈在住院,我过去探望一趟。”谢仃拍拍她?,“你先回去吧,我估计要晚点。”

    温见慕颔首,正?要应声?,视线就越过谢仃落向她?身后?,略显意外?地怔住。

    步履声?渐近,谢仃还没递去打量,便察觉到身后?站定一人,还借着身高优势将下颚抵在她?头顶,格外?熟悉。

    怎么跟高中那会儿似的。谢仃无奈,看都?没看就抬手去捏:“隋、泽、宸。”

    少年被她?毫不客气地捏住脸颊,很?轻地嘶了声?,委屈吃痛:“真舍得啊你。”

    谢仃收回手,侧目瞥他一眼,这才按了按他侧脸隐隐泛红的那处,提醒:“那就老实点。”

    隋泽宸依言听话,俯首任她?摆弄,随后?他顿了顿,视线落向温见慕,向她?简洁礼貌地问候:“你好。”

    两人只见过寥寥数面,并不熟悉,温见慕微微颔首,也回应一句。

    见人来?了,谢仃也不多耽搁时?间,笑着向温见慕挥手道别?,便和隋泽宸朝教学楼外?走去。

    谢仃低眸看过手机时?间,随意问:“不是说从门口等我?”

    隋泽宸嗯了声?,理所应当?:“我也没说是校门口。”

    ……行,出国两年能说会道了不少。谢仃颔首。

    今天气温回暖,已经是春装的时?候,她?穿了件烟蓝色衬衫,意式领口开襟较低,勾勒脖颈至锁骨一线,修匀雪白,曲线姣好。

    是她?惯常的轻熟风,隋泽宸敛起目光,忍了忍,但好像还是不太?行。

    忍无可忍,他倏然止步,握住谢仃手腕将人带近,垂眸替她?将衣襟两枚纽扣扣上。

    这才顺眼许多。

    谢仃倒是意外?,打量自己?过于周正?的衣领,瞬间从慵懒轻熟变成通勤端正?,感觉配条领带就可以去出席学术会议。

    她?有些好笑:“起码敞一颗吧弟弟,衣服就这么穿的。”

    “全扣上好看。”隋泽宸认真评价。

    那就好看吧。谢仃无奈,由着他了。

    抵达医院时?是中午,正?是病人家属最多的时?候,门前熙来?攘往人声?嘈杂,渐近vip病房区,便趋于安静。

    系里主席拨来?电话,谢仃不确定是否重要,于是让隋泽宸先去,自己?稍后?就到。接起后?得知是关于缓考补考的安排,的确重要,她?认真听过后?,才笑着道谢挂断。

    从备忘录中添加了内容,她?收起手机,乘电梯抵达病房所在楼层,才走到门外?,便听见屋内的对话声?——

    “你爷爷最大的梦想就是七十岁能抱上重孙子!”

    好震撼的梦想。谢仃倏然止步,认出这是隋叔叔的声?音。

    屋内的隋泽宸似乎也被震撼到了,无言沉默片刻,才给父亲科普常识:“……国内合法婚龄二十二岁,而且黑户是违法的。”

    隋父噎住,不尴不尬地道:“我就一说,这不是你爷爷快过寿了么,你现在谈个两年的恋爱也来?得及。”

    “那我也得有人谈。”隋泽宸意兴阑珊。

    父子二人的关系似乎还不太?熟络,谢仃从门外?听着,心中做过对比,觉得总归算比以前好些。

    隋泽宸父母都?是企业家,常年在外?办公,鲜少记起被放生在北城的儿子。隋泽宸从隋老身边长大,高中时?转到谢仃隔班,对谁都?带着天然的疏离感。传言说他特立独行不好接触,但谢仃后?来?了解,其实就是很?好哄的孤单小孩。

    最初她?觉得有意思就接近了,倒不曾想双方长辈认识,也不曾想他会那么认真,让自己?感到亏欠良多。

    收起思绪,谢仃抬手轻叩门扉,都?没等到应声?,隋泽宸便将门拉开,见来?人是她?,他眼底泛起星亮笑意。

    “爷爷。”他回头唤病床上的人,“您看谁来?了?”

    隋老狐疑地注视过去,随后?见谢仃从自家孙子身后?冒出,他当?即笑逐颜开:“阿仃怎么来?了?”

    “爷爷。”谢仃言笑晏晏地问好,将带来?的手信交给隋叔叔,颔首问候过,便去床前陪老人家聊天,“上次邱叔来?没告诉我,我都?没赶上,今天刚下课就赶紧来?看您了。”

    “欸,没事,忙点多好,我们阿仃事业有成。”隋老欣然拂手,刚才夹在儿孙之间的头疼顿时?不见踪影,“和阿宸一起来?的?”

    “刚好我也在学校,顺路一起了。”隋泽宸将门带上,碎碎念着走到床前,“见不着人的时?候总念叨,现在我把人带来?了,您老又说忙点好,平时?没见对我这么和蔼。”

    隋老吹胡子瞪眼:“你小子说话跟你爸一样不中听,天天唠叨得我耳朵起茧,没点新鲜。”

    巧了,谢仃就是来?讲新鲜的。

    她?惯会哄人,搬了凳子坐去床前,陪老人家有说有笑地聊天。从这学期校园里遇见的琐碎趣事,讲到柏乔策划期间的忙碌,她?话里有抱怨有欣喜,都?是鲜活的日常与?情绪,隋老听得认真,欣慰地颔首夸赞她?长大了。

    谢仃自小亲缘浅薄,秉性里再?多恣性,面对长辈时?依然是柔软纯然的,她?慢吞吞讲述自己?去了云岗,讲那里山清水秀与?世隔绝,说他要赶快好起来?,她?招呼他去看山峰日出,尝民宿老板自家制的滇红。

    隋老笑她?会画饼,她?不以为然,只说那就等他好了看看,她?拉着邱启一起过来?。

    小丫头能说会道,隋老被她?哄得喜形于色,隋泽宸也时?不时?从旁附和,他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直到有医生前来?提醒做例行体?检,他才摆了摆手,说时?间差不多,叫他们年轻人都?回去忙自己?的。

    的确也不该太?消耗老人家的精力,谢仃和隋泽宸对视一眼,见少年微微颔首,她?便站起身来?,笑吟吟道别?:“爷爷,那我先走啦。”

    “您好好休息,别?忘了我刚才说的啊,康复了我带邱叔和您采风去。”

    “好,冲这话我也得养好身体?。”隋老笑应,满不在意地招招手,“都?回去吧,老头我好得很?,睡一觉再?起来?打针,不送了啊。”

    谢仃见老人家状态不错,心底也稍微松了些,离开病房后?将门带上。

    二人原本要顺路一起回去,但刚迈出电梯间,隋泽宸卫衣口袋中便传来?手机来?电声?,他扫了眼备注,挑眉接起。

    毕竟是旁人的通话,谢仃没仔细听,只依稀捕捉到“送来?”“顺路”等字眼,待两人走出医院,她?才明白这些字眼的归属者是谁。

    街旁停着辆欧陆gt,副驾车门敞开,其中端坐着一只光彩漂亮的金毛,歪头晃脑打量着来?往人群,十分好奇。

    隋泽宸稀松寻常地拍拍手,唤:“lucky。”

    金毛精准分辨出声?音来?源,很?有自我管理能力意识地叼起颈间牵引绳,倏地从车中蹦下,兴高采烈地小跑过来?。

    ——朝着谢仃。

    隋泽宸:“……”狗随主人吗这是。

    谢仃看它的行驶方向就早有预判,蹲下将这团毛茸茸接入怀中,应该是刚从美容师那边送来?,金毛浑身都?是清浅香气,蓬松好揉。

    “lucky。”她?笑吟吟贴了贴它的鼻尖,“好久不见。”

    lucky的名字当?初是她?取的,谢仃常抽的软红好彩有个别?称“幸运烟”,寓意不错,于是就冠给了这个小家伙。

    “还是喜欢坐人脚边。”谢仃挑眉,揉揉它紧贴自己?鞋沿的爪子,“怎么长这么快?当?初还是个小毛团子,现在都?抱不住了。”

    它从小就黏她?,那时?谢仃和隋泽宸从校外?住,lucky总喜欢往她?房间跑,毛茸茸一小团走哪跟哪,谢仃怕踩到它,直到现在还留着迈步前先看脚下的习惯。

    像是无意想起这事,也就随口道出。谢仃眼底盛住lucky的身影,不掺多余情绪,却轻易凭一句话将身旁人扯回更远的从前。

    他们不是没有过好时?候。同?过窗也同?过床,见过长辈,有过未来?,好像该是年少初恋的标准范本。

    陈旧的回忆翻飞而过,隋泽宸低下眼帘,也蹲身揉了揉lucky的脑袋,被它好一通乱蹭。

    “也不快吧,两年了。”他说,“陪它长大的每一天我都?记得,可能显得比较漫长。”

    陪它长大的每一天,是她?离开他后?的每一天。

    从前觉得分别?没有概念,轻飘飘就能一笔带过。隋泽宸想不出,怎么到了谢仃这里,就变成漫长绵密的痛。

    “也是。”谢仃颔首,同?样感慨时?间,却不着痕迹偏移了话题重心。她?轻挠小狗下巴,不经意地笑,“两年了,怎么没把我忘记呢。”

    隋泽宸神情不改,揽着lucky叹了口气,状似怅然:“唉,我们都?是被她?抛弃的小狗。”

    谢仃:“……”

    她?心底微动?,终于不再?回避话题,很?轻地叹息:“隋泽宸,别?总把自己?放这么低。”

    隋泽宸没看她?,低眸淡声?:“我的位置,不从来?都?是由你决定的吗?”

    他唤过她?“谢仃”,唤过她?“姐姐”,更亲昵的称呼也有。她?教他心动?,教他成熟——却不肯再?教他,怎么放下一段过去。

    “你喜欢过我,我能感觉得到。”他嗓音很?低,“为什么现在不肯了。”

    好像一定要她?承认当?年的短暂动?摇,承认她?的确也有过放不下。

    没来?由地,谢仃想起那天午后?,少年执着固执的那句——“我应该没有来?晚”。

    年少时?的心动?太?自信,她?觉得给得起,所以靠近。后?来?年岁渐长,体?会过形形色色的爱与?占有,才后?知后?觉他们的确不合适。

    人都?喜欢干净热忱的事物,她?也喜欢,但够不到爱,从始至终轻拿轻放。她?要的情感太?浓烈不堪,乏味于涓涓心动?细水长流,这场无疾而终的初恋错不在相遇时?机,而在于他遇到的人是她?。

    太?不该了。

    “……隋泽宸。”

    谢仃轻声?唤他。

    隋泽宸终于抬起眼帘,有些固执地望向她?。

    谢仃依然是明堂漂亮的,午后?光影将她?笼罩,令人觉得没什么质感,仿佛风一吹,日光一晒,她?就要不见了。

    他听见她?开口——

    “喜欢过,那就是过去了。”

    她?永远比他问心无愧,连歉意都?是真诚的,没有分毫踌躇。

    似乎是直视阳光太?久了。隋泽宸按了按酸涩的眼眶,低头若无其事地笑:“行吧,知道你真的喜欢过就好。”

    “我要带lucky去做个体?检。”他稀松寻常,“跟医生约好时?间了,你先回燕大吧。”

    谢仃颔首,不紧不慢地起身,最后?揉揉lucky的脑袋,掌心被小狗热乎乎的鼻尖拱来?拱去。

    她?莞尔,指尖点了点它,便迈入与?他们相反的汹涌人潮,招手道别?:“那先这样。”

    连再?见都?不肯说啊,谢仃。

    隋泽宸眼梢微抬,很?轻地笑了声?。

    lucky的尾巴从身后?晃悠,快要摇成螺旋桨。春光晴朗,隋泽宸和它望着谢仃的背影,注视她?在热闹街头渐行渐远。

    lucky懵然,终于慢吞吞地,垂下了尾巴。

    风有些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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