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田（1）

    章弥觉得有点不对劲。

    突然涌上来的痛感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的哪个部分在抗议，仍旧混沌的头脑中，一丝意识慢慢被分出来，开始疑惑耳边声音的来源。

    低微而杂乱的响动里，有桌腿在地上挪动的吱嘎，有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闷响，还有男人低哼，女人的细喘。最突出的，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刷牙前在喉咙里含了水，咕嘟咕嘟的，让章弥本能地感到了一丝恶心。

    她有些慌。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趴在地上的。阳光晒在背上，又热又潮，而脸颊似是贴着地板，冰凉滑腻。头顶不远处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踏在空空的，木质的什么东西上。吹进来的风让头发微微晃动，像是有棵草在头皮上左摇右摆。

    可她明明是长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呃，我们都知道，国家在七年前通过了达尔文法案。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划时代的举措，正因为这个法案的颁布，才有了我们现在的社会形态。

    她心下急迫，努力了好久却只半睁开了眼睛，在一片炫目的光线中分辨自己的所处的环境。

    最先入目的，是两具正在交合的人体。

    女人几乎全裸地趴在桌上，只脖子上有一条金属细链。而男人穿着规整的深蓝色制服，下身紧贴着女人的私密处蠕动。女人因为他粗暴的动作发出了一声泣音，他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拽着女人的头发让她站直，随后一低头，狠狠咬上了她的肩膀。

    轰！

    女人尖锐却死死压在喉咙里的痛呼，和沿着雪白皮肤蜿蜒流下的殷红，让章弥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脑门上。

    但身体像是只会接收信号，却无法执行命令的器械，仍僵硬地趴在地上。

    小野同学，有男声在头顶响起，注意一些，使用过程中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是，老师。穿着制服的男毫无疑问，应该是男生，抬起头应道，随后歪头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口粉红色的唾液，就落在离章弥的脸不足一尺的地上。

    好，那我们来盘点一下法条产生的影响

    咳咳咳呕身后一直间或传来的奇怪响动突然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声，有女孩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别咳咳停下，停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你刚刚说什么？别停？就知道你这个小贱货嘴馋得很。张嘴，我会让你吃个够的。吞进去，都给我吞进去听见没有？！

    唔在男生压低的话音中，女生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似是挣扎了起来。一阵刺耳的桌椅摩擦后，一双赤着的脚踏进视野，跌跌撞撞跑向门口。但很快，蓝色裤腿半掩着白鞋紧跟了上去，男生长臂一伸，勒住了女生的脖子。

    酒井同学！这样该是呵斥的话里，让人听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无奈。

    老师可不要生气，依旧是含着些许笑意的语气，扰乱课堂纪律的可不是我哦。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是这个小可爱

    男生捏着女孩的下巴用力一转手腕，让她的脸朝向说话的人的方向，擅自逃跑的。对了老师，根据规定，不好好服务的工具该怎么处罚来着？

    工具不听话，使用不当也是一方面的原因。让工具有反抗的勇气，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

    男生沉默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狠厉，贴近女生的耳朵说：听到了吧，小贱货，因为你我被老师责备了呢。

    他一手掐着女生的脖子，一手薅着女生的头发。女生脸色紫涨，被迫仰起头，在章弥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流进发丝的一行泪。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好好表现的，还请老师

    酒井！

    被女孩的脸挡住视线的酒井还未及对小野的惊呼做出反应，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砰！砰！当！

    许是激增的肾上腺素增强了力量，刚刚随手拽过来的椅子拿在手上意外的轻巧。砸了酒井两次后，章弥把椅子甩到一边，狠狠一拳击向冲过来的小野。

    这次，他吐出来的血总是自己的了。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短暂的呆愣之后，几个男生草草整理了一下衣物，纷纷围了上来。有人去查看倒在地上的酒井，还有几个一拥而上扑向了章弥。

    靠，居然还不死心！

    为了一只母猪，居然对自己的同学出手！

    住手！你们全都给我回到座位上去！班长！马上去通知班主任！

    教室里一片混乱。

    这他妈的居然也叫教室？

    章弥痛得弯下腰，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稀落的桌椅间，有男生像是完全不在意周遭，仍在女生身上发泄欲望，几个因为章弥的出现得以从奸淫中逃脱的女生，也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反应，只是一脸麻木地看向这边。

    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被蹂躏过的印记。刚刚逃跑的女生跪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散开，捂着前胸干呕。小野愤愤地抹着嘴角后退了两步，不想正踩到了女生的手。女生畏缩着把手抽回来爬向一边，却被小野粗暴地拽起，然后劈头一个巴掌扇得她又摔在了地上。

    操！！

    章弥咬了咬牙，认准了人群里身形干瘦的一个，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扑在地上砸了两拳，起身径直冲向了小野。

    小野个子不高，章弥动作又迅速，成功地甩脱了几个拽她外套的人后，章弥一把将他按在了课桌上。

    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章弥怒吼道，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往桌上一砸，我他妈的

    章弥愣住了。

    她像摆弄玩具一样提起小野横在身前，退到墙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空出来的右手。

    很大。颜色很深。骨节突出。包裹着手腕的，是和小野，和酒井，和这些男生一样的蓝色布料。

    她早该注意到的。章弥摸了摸头发，果然硬硬的有些扎手。低下头，自己的打扮和她刚刚打的这群人别无二致。

    到底到底

    石田！半掩着的门被人大力一推，滑向一边。章弥警惕抬起头，只见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直直地望着她，大步走了过来。

    别过来！章弥厉喝，把有些晕迷的小野又往身前拉了拉。

    石田，你冷静点，先把人放开。男生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眼里却透着焦急，我知道你现在脑子很混乱，但是你绝对不可以这样。听我的，先把人放开，好吗？

    章弥没有说话，环顾着教室里的这群人。讲台上带着眼镜的老师，围过来的酒井和其他男生，甚至蜷缩在角落里赤身裸体的女孩子们，都用或敌意，或畏惧的目光盯着她。相比之下，这个男生的表情和态度，几乎称得上关切。

    可是

    手上拎着的小野低哼了两声，有了些挣扎的迹象。想着那几乎已经印在脑子里的，女生背上的一溜血线，章弥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飞快地抓起了桌上的圆珠笔即便这个人对自己现在占据的身体怀有善意，但是会这样对待女孩子的世界，她绝对

    你听说过安利吗？！门边突然传来一声变了调的高叫，章弥浑身一震，只见一个瘦瘦的男生气喘吁吁地扒着门，好像喊出刚才那句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身后跟着的长发女生刹住步伐，也在竭力平复着呼吸。

    然后，她一脚踏进教室，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还不明白吗？把人放开！

    章弥愣愣地看着她。白衬衫，格子裙，有些松了的领带。这是她来到这儿以后看到的第一个穿衣服的女生。

    立刻。女生深深地看着她，右手微微抬起，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捻的动作，马上。

    这个动作，在章弥穿越前的世界，叫比心。

    扑通。

    在女生和另外两个人殷切的目光中，章弥终于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