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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上两人眉目含笑,神情之间和覃昀有些相似。 陆烟夹着烟没点。 她回和风县次数变多了,从成毅山病情恶化后,又或者,是遇见覃昀开始,她原本割舍的那些以意料外的方式慢慢渗透扰乱轨道。 是不是都像她,无论如何改变如何摧毁也不能完整的从过去脱离。 不经想,当初鼓起勇气迈出的第一步有何意义。侥幸认为在往前走,实际上却沿着脚印倒退,退到无处可退,回过头发现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还是会回到这儿,原地踏步。 陆烟对着两张陌生的照片,也许他们表情太过美好,她有些动容,像在替另一个人,问自己。 恨么。 柯以桥准时赶到,他没告诉覃昀。如果让他知道和陆烟见面的地方,他会失控。 覃昀还没办法掌握这两种相斥的感情,连陆烟都能发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 接到那通电话柯以桥就发誓好歹劝一个,他们不能越走越远。 陆烟就站在山头,黑风衣裹挟着山风,沉默地望着远方小镇,雾霭之中只剩那座高塔可见。 可能是背影看起来真的悲伤,柯以桥攒的劲儿泄了大半。 柯以桥尽量保持平静,山路难走,他的脚隐约阵痛。这是她造成的,不能对她产生同情。 可恨人的可怜处,他不必明白。 陆烟听到动静,没回头,把烟点燃。 他呢? 柯以桥不想答,语气不耐,覃昀怎么可能会来。 这深入记忆的厌恶。陆烟笑得意味深长,指腹滚了两下烟身,是么。 他们是要谈覃昀,但也不用那么着急,他私还是想得一个道歉。柯以桥正想着,陆烟就开口。 对不起。陆烟回头,落在他的跛脚。 她的态度让柯以桥语塞,浑身不自在。 陆烟继续说:你想听这个,我就说,还有吗? 她低低笑,此间的风忽然大了。 墓碑前两束白花经不住狂风,折掉几片沾湿的瓣。 柯以桥有走的冲动,没了。 真没有?她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她对他们的答案都不在意,你不打算帮覃昀说点什么,还是等他亲自说。 柯以桥简直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在她平淡的情绪中明显看出她故作轻松。 他非常熟悉,她的语气不可避免让他想起覃昀。理智又时时刻刻警告,他的现状是因她,他们本应有不一样的生活。 柯以桥咬了咬牙,你毁了他一次还不够?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啐了声,那句话那个字绕来绕去都说不出。 柯以桥抬头,凝重一张脸,她分明懂,可她却非亲口确定。 股掌之间,陆烟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柯以桥不想被她带着走,你们走不了多远,别招惹他。 陆烟呼吸重了,她淡淡点头,我也认为不会。 柯以桥觉得她红了眼,可烟雾之中,多是错看。 陆烟回望小镇中心的高塔,冷风吹乱黑发,魅影像一棵烧焦的树干。 柯以桥循着她的目光,白茫茫一片,不知道她在看哪里。 陆烟深吸一口烟,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他们都没了。 什么?柯以桥皱着眉,听没听清,懂没懂,早了然。 陆烟比平常有耐心,我玩过的男人。 柯以桥紧紧盯着她。 指间的烟快被她揉碎,都没好下场。 一句挑明所有。 你不是想问吗? 真正的愤怒面前,言语没有任何威慑。巨大外力撕扯着柯以桥,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烟沉浸在自己世界,独自问答,你猜覃昀会怎样? 她神情狠厉,诅咒般,他的下场更惨。 柯以桥眼前一晃,视线里黑高跟犹似那年,红唇流转冷漠。当初的别打死了,如今更惨的结局,自私的高潮是兴奋。 你他妈别想。柯以桥气得发抖,他的腿承受不了剧烈动作,他顾不上管。 陆烟静静看着他身后的石阶,像等待着。 在柯以桥动身的下一秒,陆烟先被人卡住喉咙。 覃昀是跑上来的,他浑身绷着劲儿,柯以桥根本来不及拦。 陆烟还有空笑,你迟了一根烟的时间。 柯以桥彻底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单纯叫他,她就是冲着覃昀。 覃昀没说话,眼里翻滚着情绪,比头顶乌云还要讶异。 他下了狠,如果他松手能够看见她脖颈未消的瘀痕,新伤盖旧疤,一次比一次重。 陆烟呼吸变得困难,脸涨通红,她眼角残留浅浅笑意,她很兴奋,如和他做了千遍万遍。 好久不见啊。覃昀看懂她的口型。 覃昀!柯以桥急了,怕他做后悔的事情。 又一阵风,沾着些许泥的花瓣坠落山谷里飘起来。 很显然这俩都劝不动,他又吼了一声,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覃昀不可察的停顿,对柯以桥,你先走。 柯以桥没动。 走。他冷声道。 他命令的时候手上收了力,她缓了气,柯以桥犹豫不决中误闯入陆烟眼里。 她也让他走。 那瞬间柯以桥觉得白活,什么都不懂了,又理清什么。它不像程序有标准的快速算法。 爱,恨,人本身,这复杂的关系长存于每个世代,没有理由,没有谜底,甚至没有对错。人会受累于此,但从不被禁锢,有的只是不愿清醒。 行吧行吧,柯以桥转身,活着就行。 陆烟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松开的几秒,每个字是用尽全力,你想当着他们的面操我么。 覃昀父母不常照相,柯以桥翻箱倒柜只能找到当初他们拍婚纱的照片。岁月还不曾偷取他们的时间,风华正茂。 你会选。覃昀冷笑一声,她被摁到墓碑前。 力道不重,也不疼,顶多擦破皮。 陆烟喘着气,声音沙哑,你也是。 浅池,墓地,不动声色的较量。 覃昀松了手。 陆烟捂着脖子止不住咳,他直身点了根烟,讽道:刺激我不用这样,你这张脸就够了。 陆烟不信,她露骨地解扣子,撕开衣领,不想要么? 女人发起疯,像极了孤魂野鬼。 胸口大幅度起伏,让那里看起来像欲落的玫瑰。 静了会儿,覃昀一字一句,我说了,不是你这张脸,没人想上你。 风好似停了,云越压越低,压到胸口,生闷。 陆烟舔着下唇点头,挺赞同他,她控制住缺氧造成颤动的肢体,一颗一颗扣子系回去,有时候搞不懂,我有什么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 他并没有在意她比平时要幼稚,就像她没空想让她发抖的是天气还是他的话。 覃昀也没有在意,他只看到别的。 光影错落,她亦错落。 好像她是梦,断一点,少一点,而现在,完完全全烂掉了。 是烂掉了,他的女人。 她边整理衣服边说:你父母的事,我没有直接参与,但也算同谋,你想报复,我奉陪。剩下的人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活该。 她靠着碑,视线一直看着他,无奈地笑。 然后,面前的人模糊了。 她抬头,老天在哭,也赶着谢幕。 覃昀就那么看着她,等她说完,等她说累了,等她后背绷紧的线条松开,等她无言沉默。 陆烟也看着他,他此刻的眼神像极了那个晚上。 所有的事情,兜兜转转,有始有终。 陆烟站起来,重心有些不稳,她没有扶面前可以让她借力的墓碑,她潜意识里或许不让弄脏它们。 陆烟看着动情的老天,你没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的决绝。 在这儿做,你让我忘了,忘得干干净净,那我就是你的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么。 她在下一盘死局,只有输没有赢。 有那么片刻恨吞没了爱,覃昀想把过去了结。他忍了再忍,眼眶看到发酸,女人亦不眨眼。 她脖间伤痕刺眼,若换旁人,撒泼打滚来留人。 她不同,她是放人。 怨这绵绵细雨不够猛烈,不及冲刷一切纠缠。 覃昀极轻地笑了一声,带些散漫,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覃昀也决,只是他笑里有着某种宿命。 他已经做到极致,对她够好够纵。他设想过这一幕,有过最坏的打算。现在真的发生,他却觉得荒唐,他退而再退抵不上她步步紧逼,是该到头了。 覃昀垂眸,嗤她充满瑕疵的演技,甩下一句,陆烟,以后别见了。擦肩离开。 余光里背影越走越远,陆烟点几次都没点着烟。 雨沾湿肩头。 好。 原来她是会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