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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子迅速地滑动,朝声音来源处蜿蜒而去。咻,咻,巨大的蛇尾扫过一片片砖瓦,她正要出击,猛然一滞! 咦?这是什么声音?是——男人的声音?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既是给予自己的鼓励,也道出了他对前程不确定的担忧。张君瑞夜不能寐,不仅因了这天气,也因了他心中的烦躁。他轻叹一声,又自惭起来,都说大丈夫应坦坦荡荡,沉着冷静,怎能如此长吁短叹? 摇摇头,他借着烛火,拿起书继续看着,只是心既已乱,又怎能看得下去?揉揉眉心,他往窗外看去——咦?似有东西一闪而过?再细看,什么都没有了呀!看来真是花了眼了,也罢,去外头走走吧! 主意既定,张君瑞便起了身,提起灯笼,推开房门出了去。 屋檐上,红娘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名陌生男子看,回想方才,烛火映照了他的脸,微微的发红,好似在羞涩一般。而那双明亮的眼眸,透亮透亮的,真好看呀!好似……啊,对,好似白日里的小溪儿,在日头下闪着粼光,干干净净的,清澈见底。又听他念诗,声音温柔极了,却不知,和他说上话是怎样的光景? 茉莉之妖 茉莉之妖 哎,他这是去哪儿?美目追随了去,但见他往花园处走去,当下蛇尾轻摆,滑过一个个屋顶,跟随着他的身影。 却说这张君瑞,来到花园中,接着淡淡的月色看那满园芬芳,心情也舒爽了不少,他站在屋檐下方的不远处,一手背着,一手提着灯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红娘,俯视着他的背影,心下忽然起了捉黠之意,登时使了道妖术—— 那张君瑞正站着,忽觉发髻上的发带被人扯了一般,他一惊,转身往后一看,这黑漆漆的,就他一人,哪有别人呢?他愣了愣,倒也是个没心思的主,只当是自己错觉,又回身了。 若他再略微抬些脑袋,定能看到那正在屋顶上窃笑的美人儿。红娘从未见过如此呆愣的人,整日里被玉树作弄,这下好了,有人被她作弄了。得意呀,将那蛇尾甩了甩,不觉动静大了些—— 张君瑞猛然往后一看,哦,这次他学乖了,抬起头看。只见一道轻雾正在散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懵了,是今日读书读累了么?摇摇头。 轻雾升腾,娇滴滴的美人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红娘轻轻唤道:“公子。” “啊!”张君瑞真是吓了一大跳,匆忙转身,但见是个面容美艳的姑娘,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地上竟有颗石头——扑通,直接坐在了地上,灯笼也丢掷一旁,不可谓不狼狈。 红娘吃吃笑了起来,水绿色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那荷花瓣似地衣领折子更是生动极了,仿佛她便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荷花,将那地上的张君瑞给笑得惊魂未定。 “你,你是人是鬼?”方才并未见到人影,怎的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美人儿? “自然是——人啦!”红娘看他吓坏了却还强作镇定,更是开心,想了想,她捡起掉落一旁的灯笼,映照着自己,又朝那公子道:“喏,你且看仔细了,鬼,可是没影子的呀!” 张君瑞顺着灯笼的光影看去,是了,那不正是这姑娘的影子么?当下有些尴尬,慌忙爬了起来,略微整理了身上的衣衫,作揖道:“适才冒犯姑娘,真是万分抱歉!小生张君瑞,在普救寺借住。因读书劳累,便出来透透气……” “我知道。”红娘打断了他,她一路跟来的,怎会不知?却见张君瑞讶异的模样,又忙掩饰:“我是说,我猜的。”咿呀,差点就露馅了,吐吐舌头。 张君瑞看她娇憨可爱,也忍不住轻笑,这一笑,竟如三月春风,和煦无比,红娘有些怔了。她还未来得及思索这感觉,对方彬彬有礼道:“姑娘,为何一人在此?”又怕这姑娘不便回答,于是体贴道:“若是不便说,也可不说,是在下冒犯了。” “什么冒犯不冒犯的,”红娘提着灯笼,略略偏过身子,回眸看他:“我家小姐乃是前朝相国之女,因相国去世,这些日子小姐便在佛殿烧香至夜,我也陪着。这事儿办完了,我便出来转转。”前一句话倒是真的,后一句算不得真,咦?她竟学会了撒谎呢!当下声音便低了下去,有些不自在。 张君瑞啊了一声:“原来你家小姐便是崔相国之女崔莺莺。” “咦?你如何知道?” “实不相瞒,”张君瑞微微一笑:“崔小姐的美名已是人尽皆知,都道这普救寺中住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儿。”真是巧了,居然碰见了她的随身丫鬟,当下忍不住夸赞起来。 红娘听他夸赞崔莺莺,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悦起来,便将那灯笼递还于他:“还你!我回房歇息了!”腰肢一扭,便要离开,不料那张君瑞却追了上来。 “姑娘,留步!” “又有何事?”她不悦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书生。 张君瑞却没有生气,只是将灯笼递与她:“姑娘,夜深,这灯笼姑娘权且先拿走吧!路上当心。”脸上永远是温和的笑容,真叫人舒服。 红娘微微一怔,玉手便接了过来,快走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道:“张公子,我叫红娘。” 红娘,这原本不属于她的名字,硬生生地扣在了她头上,从此,她再不是无知无觉的嫣红。蛇妖嫣红,人类红娘,渐行渐远。 张君瑞点点头:“红娘,路上当心。” 温柔的,动听的,唤出了红娘这二字。红娘,红娘,在人的世界里,第一次有男人用这么好听的声音道出了这个名儿。 “妙觉师傅,还请尽快往寒舍啊!”衣着华丽的老者跪拜在地,再无平日里的趾高气昂:“还请尽快救救我家孩儿呀!” 妙觉不动,法本也只是在一旁盘坐,闭着眼,好似要睡着了一般。 “且慢慢道来吧!”妙觉出声了,犹如颁发了特赦令。 老者立刻抬起头,匆匆道来。原来,此人是商贾李荣生,极擅长经商,十年来,家中囤积不少钱财。他为人精明,常与官府的人来往,以寻求靠山,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当地来说,可是一大富商。对着官府中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而对着平民百姓,却是趾高气昂,处处欺压,众人得罪不起,只能屈服。 是啊,既是斗不过,除了低头,还能如何?可不是那江湖上浪荡的孤家寡人,一语不合,便是抽刀见血,事情办完,拍手走人。 许是报应,李荣生娶妻纳妾无数,膝下却仅有一子,还是在他四十岁那年得来的,唤作李安生。十分的疼爱,整日里心肝宝贝儿的,便是伤着一点也要跳上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