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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百转千回的人。 残忍? 刘显离得极近,却并不抱晏良,贴在晏良冰凉的耳边,“残忍?”一声嗤笑,刘显看着晏良眼里的泪,毫不留情:“你知道什么叫残忍吗?嗯?” “我亲手扒开乱葬岗,找到你的尸骨。这才是残忍。” 第七十七章 日暮的影子划过窗棱,一路蜿蜒到了晏良脚边。风声大了些,入了秋,一夜霜风,隔天早起,深红浅黄,倒也是好景致。 除了那清冷入骨的难受滋味。 晏良低头看着日影寸寸倾斜,刘显走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 激烈的情绪沉淀下来后,就成了心底里的阵阵钝痛。他好像是孤身一人立于岸边,眼睁睁看着不远处溺水之人的呼救与挣扎,却无能为力。 他不能过去。甚至,一步也动不了。 其实晏良心里清楚,为了刘显,他最后也是会妥协的。 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他都没来得及想想办法,所有的可能就被瞬间葬送。 突然,有小黄门在门边低声请示:“晏学士,国监学宗那出了点事,薛值门请您过去看看。” 晏良茫然抬头,像是一下失去了理解能力,盯着小黄门看了好久。 小黄门被盯得头皮发麻,又匆匆传达了两遍之后便躬身退下。 寝殿里空荡荡,晏良起身整了整官服下摆,走了出去。 学宗里难得人声喧哗。 晏良进去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有两派人直接吵了起来。 一派以薛氏为首,人多势众。一派,有些意外,竟以谢氏为首,不甘示弱。 你一言我一句,晏良不是很有精神,面色疲惫,拢袖坐在边上听了好久才弄明白整件事。 原来中秋的国士选拔快到了。世家里的名额都是固定的,不过获了罪的世家就不一定了。往年里是帝王御批,指定人数,为期五年。五年之后,一切照旧。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连坐惩罚。所以世家里一人获罪,不仅会招致朝堂三法司问罪,更严厉的则是族中除名,宗庙不录。 因为谢行的事,今年本应是第二年御批人数。 可是刘显自即位起,就将此项权力交给了国监学宗里的前辈共同决定。 第一年大家商议出来的人数是三人。这个数字可以说是学宗历年来最少的。不过由于谢行所犯罪责重大,临漪谢氏也只能忍气吞声,勉强接受。 但第二年商议出来的结果依旧是三人。 谢家不干了。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都说文人相轻,这吵起架来,也是你来我往,见缝插针,丝毫不让。 薛温说得口干舌燥,对面的谢氏依旧据理力争,说什么起码得到六人! 六人?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十几年前的秣陵淮氏,第二年的御批也就比第一年多了两个。 薛温不耐烦地抚了抚有些花白的长胡子,回头招来自家侍从倒水喝,一瞥眼就看见了垂头丧气坐在一边发呆的晏良。 “晏学士!”一个大嗓门。 几乎算是平地惊雷了,晏良吓得差点跳起来! “过来!你过来说说!”薛温知道这人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而且这也不是秘密,说不定晏良一发话,谢家能消停些呢…… 晏良完全就是一幅失魂落魄的丧气样,薛温有些疑惑,但也顾不上太多,见人磨磨蹭蹭,一把拉到了阵线的最前方。 谢氏一看是晏良,声音也小了些。 晏良垂肩勾背,没什么精神,张了张口,慢吞吞说出一句:“大家说得都有——啊!” 薛温纳闷了,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平常多精神的一小伙子,现在怎么蔫头耷脑的?猛地一拍晏良的背,教训:“站好了!什么样子!陛下看重你就是这幅样子的!?我看你们这些后辈,惯会做样子!说话不看场合,张口就来,年纪轻轻就自以为是……” 后背火辣辣的疼,晏良简直哭笑不得,心情糟得很,眼下又被训得狗血淋头…… 事情突然转变了方向,薛温的资历在学宗里是排得上前三的,加上又是薛白薛太公一手教出来的弟子,此刻训起后辈来,大家也只有点头的份。 等到薛温训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多数人要在宫门下钥之前赶回自家府邸,所以谢氏增加人数的事也只能暂且搁置,明天再商议。晏良全程站在最前方,听着薛温的训导,心思一会在,一会不在,摸摸后背,真疼,估计都肿了…… 散了会,晏良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往常这个时候,刘显会陪他用饭,或者他陪刘显看会折子。 在薛温的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迈出学宗后,晏良整个人彻底委顿了,宫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影子一下被拉得老长。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晏公子……” 是辛渊。 晏良转头,眉头紧皱,他来干什么,刘显不是让他…… 辛渊也很愁,两个人吵架就吵架吧,何必为难他呢? “陛下让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晏良神色冷漠,看着满头大汗的辛渊,没有回应。 辛渊苦口婆心,“您就随我去吧,去了您就知道陛下的苦心了”。 “……走吧。” 第七十八章 一路出了宫,马蹄沉喑,远远的,大照寺的钟声浑厚肃穆。 晏良掀开帘子望向已在近前的香火,已经猜到了几分,是要带他去见最后一面吗?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并不进寺,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看着大照寺紧闭的佛门。辛渊收缰回头解释:“晏公子在这里看着就好。” 晏良虽然疑惑,但一天下来,情绪纷杂,他也再懒地去刨根究底到底要做什么,刘显不是已经—— 沉重的拉门声。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嗳!小祖宗可护紧了!陛下交代了……” 几个侍从护着一个身穿黑衣兜帽的孩子走了出来。外面原本被晏良认为是路人的几个壮汉见状赶紧从街的另一头牵来一辆马车,绿纱素面罩顶,油纸灯笼,都是极平常的家用马车装扮。 孩子走得有些迟疑,那些仆人也不催,背着一应包裹,左右看着,等孩子终于上了马车,才坐到最前的位置,低低地喝了声“驾”。 马车铎铎离开。 “这是……”晏良喃喃,那个孩子分明就是恭敬伯! “陛下没有鸩酒杀恭敬伯,将他外放了,日后也不会亏待。只是明天一大早依旧会有恭敬伯暴毙的消息传出来”,辛渊看了眼晏良怔住的表情,“原因是天花”。 晏良坐着好久没有说话。 头顶月弦初上,清秋疏影,回头隐约能望得见禁宫高墙上森严威厉的一角,是凤翔楼的飞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