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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再喝,喝一口说件旧事,事事都与皇叔有关,从掏鸟窝说到送升哥儿周岁礼,能回忆的都回忆完了,楚王才终于想起来弟弟在旁边般,扭头看弟弟。赵恒抢走那只喝空的酒坛,平静地对兄长道:“父皇待你,有过之,无不及。” 叔侄之情,父子之情,非要分清楚,父皇对大哥更好。赵恒很清楚兄长的冲动与鲁莽,父皇被兄长顶撞那么多次依然愿意宽恕兄长,单论情分,赵恒挑不出父皇的任何错,至少,父皇不亏欠兄长,兄长不该如此怨恨。 楚王怔了片刻,看着弟弟隐含斥责的眼睛,楚王突然想起了父皇的好,算上早夭的五弟,他们兄弟五个,父皇只手把手地教过他骑马射箭,他第一次犟嘴,父皇按着他打屁股,他想娶冯筝,父皇立即为他做主…… 父皇的好一件件浮上来,楚王头却更疼了,为何父皇不能再好一点,再当个好兄长…… “皇叔何其无辜!”楚王低头,双手撑住脑袋,十指深深陷进发髻。他疼,疼得脑袋都要炸了。 赵恒承认,承认皇叔是被诬陷的,但他永远不会说出来,也绝不会因此指责父皇什么。身为一个父亲,自然想把最好的留给子女,父皇坐在那个位置,他不狠心,轮到皇叔继位,武安郡王便是他们兄弟四个的前车之鉴。 人非圣贤,没人能面面俱到,早在父皇决定做这江山的帝王时,有些路早就定下了。 “易地而处,皇叔也会,驱逐父皇。”赵恒冷声道,面容威严,叫人无法质疑。 楚王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会吗?如果皇叔登基了…… 脑海里浮现一道人影,楚王摇头,一边摇一边提醒弟弟:“大伯父……” “大伯父欲,迁都西京,京城变,京兆尹换。”赵恒缓缓地道,不是为了避免结巴,而是让兄长能跟上他的话。高祖皇帝登基,确实封了父皇为京兆尹,给了父皇准储君的名分,但大伯父在位后期,屡次提出迁都,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楚王只是不愿把人往复杂了想,如今经过弟弟提醒,得知大伯父也非真心要把皇位传给弟弟,楚王心里一直坚守的某样东西,突然四分五裂,碎了满地。 “天家,先是君臣,再论血亲。”赵恒按住兄长肩膀,最后提点道,“大哥,皇叔离京,未必是祸。”活着比什么都强,至少父皇没想要皇叔的命,只是贬了爵位,还是念了手足之情。 楚王听懂了,想到被父皇逼得自尽的武安郡王,想到父皇三兄弟之间的防备,什么君臣血亲,楚王突然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眼角有什么滚了下来。如果生在皇家就意味着要手足相残叔侄成仇,那他宁可生在平民百姓家! 兄长笑得嘲讽苍凉,赵恒眉头紧锁,心底涌起强烈的疲惫感,兄长太重情,怕是走不出来了。 “三弟,如果我坐在那把椅子上,我绝不会同样对你。” 肩膀突然多了一只手,赵恒抬眼。 楚王抓紧亲弟弟的肩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弟弟那双似乎永远平静淡漠的眼,楚王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铿锵有力。也许大多数帝王都会像父皇那样选择,但如果是他,楚王绝不会诬陷自己的弟弟,他会直接跟弟弟说清楚,他要把皇位留给儿子,其他东西,随便弟弟挑,倘若弟弟非要抢,那他,就揍弟弟一顿,揍得他打消念头为止。 赵恒眼发涩,反握住兄长的手,如同根长出来的两条藤,紧紧握在一起。 兄长不会做父皇,不会为了那个位置诬陷他,那他赵恒也不会做父皇,只要兄长不想给,他就绝不会从兄长手中抢。 第155章 155 七月二十五是淑妃的生辰, 这日子宋嘉宁出嫁前是记得的, 因为到了那日,太夫人总会念叨念叨,嫁给寿王后, 宋嘉宁就忘了, 只是上次陪冯筝进宫去看升哥儿, 淑妃也来中宫做客逗孩子们, 李皇后无意提了句,问淑妃是不是要过生辰了,宋嘉宁就又记了起来。 出宫路上,冯筝与宋嘉宁商量,二十五妯娌俩再进宫, 一看升哥儿, 二来给淑妃庆生, 毕竟听到了,不送礼显得刻意怠慢, 但礼物也无需太重。小生辰, 淑妃都没打算办酒席, 可能就自己宫里小小的热闹下。 宋嘉宁应了, 论关系, 淑妃是她名义上嫡亲的姑母,她的礼还需比冯筝更用心。 回到王府与王爷商量,这种明面上的客套,赵恒并不反对。 宋嘉宁就一边哄女儿, 一边亲手为淑妃绣了幅松鹤延年的桌屏,再叫刘喜寻个紫檀木的屏架,礼物就备好了。绣的时候背着王爷,现在一切妥当,宋嘉宁便故意用这个桌屏换了自己屋里原来的,想看看王爷能否注意到。 宋嘉宁喜欢王爷夸她,又不能厚着脸皮直接问,只能耍点小心机了。 黄昏赵恒归府,先在前院沐浴更衣,洗去在宫里沾染的尘嚣算计。两朝元老赵溥进京,一道遗诏帮父皇正了皇位,随即诬陷皇叔为父皇解决了后患,父皇宽心了两个月,终于又嫌赵溥在朝堂威望过高,处处掣肘,开始对付赵溥了。 赵溥是宰相,文臣第一人,父皇便一口气加封了六位宰相,他们兄弟四个只是占个名号,没有实权,摆在中书省在身份上压住赵溥,宋琦、李鹤才是真正分赵溥权的人。 赵溥心知肚明,但那又如何,父皇是皇上,他只能受着。 回想这一日旁观下来的明争暗斗,赵恒靠着桶壁,目光渐渐迷离。 大周的江山,是伯父高祖皇帝利用兵权从前朝小皇帝手中抢来的,之后高祖皇帝用十几年的时间才将兵权收拢在他一人手中。伯父功业主要有三,一平定天下统一中原,二集中兵权消除叛乱祸患,三是勤政为民,赢了民心。 伯父高祖皇帝,是开国明君,赵恒敬之,并引以为傲。 至于父皇…… 赵恒无意识地往身上撩水,心中有些同情。父皇有称帝之心,能够顺顺利利地继承伯父的皇位,已经说明父皇有堪当帝王的手段,但父皇弟弟的身份,父皇面临的传位问题,注定成了父皇肩上的重担。 内有伯父留下的文武官员要拉拢或更换,有赵溥这样的两朝元老掣肘,有皇叔堂兄的威胁,有百姓黎民的流言蜚语,外有辽国、西夏要防御,父皇也是为难。但父皇一人背负了下来,将来无论他们兄弟谁登基,都不必再烦忧皇位问题,一心治理江山便可。 所以兄长为父皇那些手段生怨,赵恒只默默旁观,旁观自己的父皇是如何与百姓、与朝臣斗,如何打理这江山。既然父皇已经当了帝王,身为子女,他们就不该要求他只做一个父亲,那是对父皇的不公。 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周围的水也凉了,赵恒起身,眼底恢复了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