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环伺
兄长环伺
宫中百花宴,与方苒向来都没多少关系。 这不过是京中贵门子女彼此依照天子眼色联姻的花宴,她从前作为陪客,往往也只是盛装在角落枯坐一晚罢了。 但今日略有些不同。 她今秋将出孝期,为了摆脱后爹日渐露骨的垂涎,觅婿一事迫在眉睫,但父死母亡,世上已不会再有人为此谋划了。 加上因着十几年前她爹尸骨未寒,娘亲就抱着她改嫁一事,不但是段家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连外祖方家也权当没她这个人。 尽管她娘亲也没享得几年好日子就去了,段家上下也依然一直对此怨恨在心,对于她议亲一事,定然更是不会理会。 方苒没了法子,又实在狠不下心一包砒霜毒死自己,一了百了... 不得已,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便只有她亲生大哥段简一人了。 当年方母试图带着一双儿女嫁入王府,段家祖母拼死抢下了大哥段简,兄妹二人的命运从此也便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端。 这十数载过去,她这挂名郡主顶天了也只能称得上一句狐假虎威,看人脸色过活,但时年二十四的段简却早已实打实封了侯。 他文韬武略,能征善战,为天子戍边,捍卫疆土,以一敌百游刃有余,踏着对手遍野横尸,铁血狠辣,战绩斐然。 生得也是容姿俊美,威风凛凛,这恣意人生,着实是笔墨难书半分。 好在这段侯爷似乎也颇为顾念着彼此之间这点儿血脉亲缘,得了她的传信,倒也愿意为她筹谋一二,给她些许庇护。 这不,前两日就遣人送了名帖给她,言明了都是京中各府嫡出贵子,但凡她瞧得上眼,他便会为她前去运作。 方苒对着宫灯将名帖细细看了,这亲兄长确也不曾作假,他挑的人选家世都颇是不错。 可惜都并不合适。 虽则说她并无所谓嫁与谁,这些人于她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关键是,她早就不想再留在京中了。 倘若能在今秋之后远嫁他方,离开京城与这禁宫再无瓜葛,才是最好不过。 不过这厚厚的一沓名帖之中,倒也不见得没有收获。 镇守宁州的沈将军独子沈措便是其一。 沈家正是瑞王早逝的前王妃外家,因着瑞王世子、方苒那便宜继兄李晏之故,沈措常常出入瑞王府,一向没少在她面前晃悠。 她每回见着了都还得客客气气唤他一声表兄。 这表兄生得倒也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而且似乎颇为傻气,每回在她跟前都是满面红晕吞吞吐吐,想来也应是较为容易拿捏。 若是能说服他婚后请旨离京,到时随他前去镇守宁州,便也不失是个好去处。 如此盘算一番,方苒心里打定了主意,目光便往那沈措席位上扫去。 沈措生得一表人才,今日花宴自然也是热门主角,往来美人翩然盛装、三两成群于他案前穿梭盘旋、低语淡笑。 他坐在李晏身侧,眉宇间稍带尴尬之色,却是几番起起坐坐,温柔多礼,耐心周到。 更是衬得他身侧的那瑞王世子李晏满面的桀骜不驯,浑不吝。 许是方苒落在沈措身上探究的视线停得久了,对面二人似乎都有所察觉,沈措几次飞快地朝她望来,又迅速低了头不敢再看。 他面色渐红,神情讷讷,心不在焉地将案前往来的贵女胡乱对付过去,隔着众人一副像是想与她示好又屡屡开不口的模样。 这愣头青,真真是单纯得可以,她都忍不住有些替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着急了... 不过瞧这情状,自己这回...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方苒淡淡瞥他一眼,心下暗笑一声,目光一动,却不其然地对上了继兄李晏似笑非笑的眸光... 这厮正倚窗而立,一袭玄衣气势逼人,手中转动着的酒盏停在了唇间,薄唇抿成了一道锋利的线,眉梢眼角皆是矜傲的跋扈。 他侧着脸望来,一双长眸中带着惯有的嘲讽阴郁之色,自有一种傥宕不羁的风流。 ......方苒心里轻声骂了句该死,深知这人若一旦从中使坏作梗,沈措定不会轻易上了勾,指不定她最后全是白费了功夫。 她心头一沉,皱了皱眉略一思索,不得不迎着李晏望来的目光,嘴角轻轻一扬,对他绽开了一抹略带讨好的甜笑。 李晏素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明显是怔了怔,眉目间呼之欲出的狠戾之色竟渐渐褪去,眸色一时变得教人琢磨不透... 他定定地望着她片刻,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光芒,随即慢慢地勾起了一侧嘴角,玩味一笑。 .......哼!笑什么笑!他以为他是谁!凭他也值得她去讨好? 方苒怫然转头,猜不到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几时竟沦落到要与这混蛋笑了,真正是堕落呜呜! 正是快气炸了时,却忽闻殿中杂声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此起彼伏的俯首跪地,山呼万岁。 她猝然抬眸,目光及处,心里猛地一颤,层层人影顿时化作了无形! 天子亲临,她的堂兄李长凌踏着春光几许,疾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