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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天水城似乎都要被这场大火惊醒。 “城南,是尚明仓。” 孟昶青半眯起眼睛,宽衣广袖站在冷清的街角,颀长的身影笼罩在沉沉的黑暗中,脸上仍有笑容,身上却不知为什么,带了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悲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轻笑着叹了一句,声音里参杂着些许微妙的自嘲:“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跳出这个圈子?我不行,你不行,漕帮诸人也不行。”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下跪:“主子,唐老大已经派人前往总督衙门和明林仓了。” “给她一块牌子。” 孟昶青颌首,随即偏头扫了蔡双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走吧,今天开始,整个天下都要大乱了。” ☆、第46章 风浪 尚明仓是云天远挑唆别人烧的。 这世上总是不缺傻子。作为一个成功的骗子, 云天远最是擅长玩弄人心。在他状似无意的引导下, 果然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以为烧掉粮仓就能毁灭证据,代替他顺利地完成了密卫交代的那个任务。 尚明仓与明林仓是泛江沿岸最大的两个粮仓, 每年从湖广运来的新稻米有两成会被运至天水,这场大火一烧,真正是天下震动。 密卫有了足够的借口介入此事,空荡荡的明林仓终于暴露在世人眼中。谢雁城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差,身边侍从动辄得咎,受宠若陆千灵, 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此时唯有谢中士, 才敢坐在他身边, 脸色凝重, 却并不显得慌张。 “密卫就如恶犬, 一旦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谢雁城重重地一拍桌子,横眉竖目道:“连我的幕僚, 那姓唐的密卫也说拿就拿,这般跋扈酷烈,竖子, 我早晚必杀之!” “父亲请息怒, 唐七此人很有用。” 谢中士扫了他一眼, 语调平平道:“唐七在密卫中职务不低, 我前日遣人往他那里送了一幅吴道子的画, 他收下了。这样看来, 密卫看似气势汹汹,却未必会动真格的清洗山南官场,否则这唐七绝不敢私自收受贿赂。若是这几日里,关师爷能被放回来,我们就可以和此人进一步接触。” “为父已经派人前往京城,联络东儒党,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转机。至于孟珙那里……” 谢雁城冷哼一声:“为今之计,只有壮士断腕。” “…………” 谢中士动作微顿,随即垂下眼睫,淡淡道:“恐怕不行。” 谢雁城皱眉看向他,不快道:“我知道你与孟简情同手足,禄宁,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孟伯父若是栽了,必然会将您一起供出来。” 谢中士面无表情道:“以他的为人,既然敢同您一起做这般掉脑袋的事情,想来早就想到过这一天,手中肯定握着能置您于死地的把柄。” “你是说…………”谢雁城沉吟片刻,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若是他‘畏罪自尽’呢?” “父亲,此乃下策。” 谢中士抬眼直直望向谢雁城,开口劝道:“官场上有些规矩不能坏,况且孟伯父也有自己的人脉,值此风雨飘摇之际,还是应当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为上。” “不错。” 听了谢中士的分析,谢雁城微微颌首,又摇了摇头,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道:“这次风波,未必就是冲着我与孟老孟而来。依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事最后还是要落在‘改漕归海’四个字上。禄宁,若那唐七有了什么回应,及早告诉我。” 说完,他叹了口气,便挥手示意谢中士出去。 谢中士沉默地起身,正要往外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对了,明雨的婚事…………” “有这么一件婚事,正好用来稳住孟珙。” 谢雁城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犹豫片刻,忽然硬声道:“…………那不孝子,似乎同密卫有些关系?叫他这几日回来吃个晚饭,我有话要问他。” 密卫对谢府的渗透并不像林可想象中那么彻底,谢雁城与他庶子在书房中的对话,不曾传到孟昶青的耳朵里。不过他们会谈些什么,孟昶青却大致能够猜得出来。 “除了秦老虎,这漕帮高层都进府衙大牢了,真是他娘的棋差一着。主子,我到处都翻遍了,没找到那本账本。” 唐七啜了口茶水,唉声叹气道:“谢雁城那老匹夫死挺着不肯把犯人交给咱们,他好歹是堂堂山南总督,我又不敢来硬的。这些天,我是真难啊——” “我倒是觉得,你这些天过得颇为不错。” 孟昶青笑吟吟地望着他:“吴道子的画,你转手卖了多少银子?” “咳咳,我这不是奉命受贿么!” 唐七干咳几声,随即讨好地给他倒了杯茶,涎着脸皮道:“主子,我都老大不小了,穷得至今连个媳妇都没有,这钱,您看…………要不,就当您提前给我成亲随份子了?” “说的像是我苛待你一般。” 孟昶青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或者我做媒,这便许配个大家闺秀给你,如何?” 唐七一噎,苦着脸道:“别介!要有了妻室,如何能有现在这般自在快活。” 眼珠转了转,他忽然八卦心起,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您别光说我呀,你自个呢?这些年来,您最多就是个逢场作戏,身边从来没有一个真真正正的贴心人,小的我看着心疼啊。” 孟昶青挑起眼看了看他:“哦?” “这蔡双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哪里值得您去亲手招揽,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后来我突然想起,林小哥前些日子,似乎是被谢明雨跟蔡双这俩姑娘缠得都快疯了,是不是?您一出场,咣当,就收服了蔡双,又让蔡双说服了谢明雨,曲线救国,这才叫林小哥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唐七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地揶揄道:“主子,您什么时候对别人这般上心过啊?” “林可后来居上。” 孟昶青闻言笑了笑,不怎么在意地随口反问道:“唐七,你莫不是吃醋了?” 然而唐七盯着他看,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他张了张嘴,半晌后郑重道:“主子,您找谁都成,以您的身份,有分桃断袖之癖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林小哥…………林可是男人,又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何况他的身世实在是不简单。主子,这条路太难走,与其日后摔得遍体鳞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踏上去得好。” 这话,唐七像是在心里憋了很久。林可的真实性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孟昶青并未将此事告诉他。这些天来,自家主子那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