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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窿中一样的冷。 人的眼神,为什么会有能力到如此地步? 那人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从脚底心生出了一股寒气。 叶孤城道:“什么人?” “我以为他是剑客。” 那人道:“是,没错,他是剑客。” 那人虽然还能说话,但是语气却变得有点虚弱。 他道:“他是秦国有名的剑客。” 叶孤城的眉头稍微抬了一下,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杀他。” 那人道:“他的存在,就是武力的证明,就是威慑。” 更何况,让别的国家的人知道,盖聂竟然被他们秦国的剑客给杀了,他们应该怎么想? 恐怕流窜在市井之中的游侠儿会恨不得蜂拥而上,殴打杀了盖聂的剑客吧!?没办法,盖聂在这年代众多的游侠以及剑客心中就是偶像。 他已经站上神坛太久了。 叶孤城看着那人,眼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嘲弄。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但是算是他微笑的弧度,都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大写的嘲讽。 “既然是剑客,就不必多谈。” 他道。 “从拔剑的瞬间开始,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论断不被人接受,但是他好像也无意多谈。 仅仅留下了一个冷冷清清的背影。 他离开了。 “他杀了盖聂?” 嬴政的手抚摸在竹简上。 在秦国传得满城风雨之后,他也知道了这消息。 黑冰台的人不说话。 他在嬴政下手静静地跪着,像一樽没有生命的家具。 “你觉得怎么样?” 他没有回头,但显然,并不是在问自己身前的黑冰台的人,而是在问站在他身后,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年轻人。 对没错,年轻人。 拥有阴阳眼的徐福,目前还是个年轻人,即使他的能力已经超过了现在阴阳道上的所有人。 老天爷赏饭吃的方士。 拥有阴阳眼,寻常方士训练一百年都不一定能见鬼。 徐福沉吟道:“我还不知道。” 嬴政道:“哦?” 徐福道:“想要确认我王的猜想,起码要看看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嬴政之前告诉过他,叶孤城很敏锐,敏锐到了如果有什么怪异之心立刻就能看穿的地步。 人的胸膛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什么阻碍,透过肤浅的表皮,他能看见内心深处。 嬴政道:“你能不被他发现?” 徐福道:“我不知道。” “只能尽量。” 他想到了对方的剑术,盖聂徐福是认识的,也知道对方是剑道的好手,如果有机缘,他甚至能够以剑入道,某种意义上,这已经证明了盖聂出色的能力。 但这样子的盖聂,在叶孤城的手下,竟然被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徐福顿了一下道:“我王之前是说,叶太傅随身带剑?” 嬴政道:“是。” 他道:“从我第一天见到他开始,就没有一日见他腰间无剑。” 日日随身携带吗? 徐福在深思。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词。 剑仙。 嬴政秘密约见了叶孤城。 这让正主有点奇怪,毕竟,嬴政已经很久没有找他谈过话了。 他的教育并不失败,叶孤城为了让嬴政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集百家之所长,甚至还从韩国找来了韩非子。 这让他不仅仅坚持秦国的律法,还在一定程度上根据民意放宽的限制,这些年的努力让他已经摘掉了秦国严刑峻罚的帽子。 叶孤城想,自己应该是成功的。 六国统一,皇帝英明,还有什么是不成功的? 但是他的王道,却好像停滞在了某一个点,再也没有前进过了。 而嬴政,某一天开始,也成了心思深沉的王者,他不会找叶孤城也不会找吕不韦。 单独召见,聊的都是私事,而叶孤城觉得,他已经足够坚强,不需要自己帮他排忧解难。 这很好。 他想到。 这说不定就是所谓成长的证明? 几十年过去,他好像已经不能了解,什么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什么是正常人不应该做的。 他对人心思的揣测,对他们的理解,停留在自己过往的记忆。 或者说他不想了解,不屑了解。 遗世独立,这是他现在生存的状态。 但有的时候,叶孤城不得不思考,不得不进行最基础的揣摩。 他想,如果是仅仅修炼王道的自己,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在脑海中不断搜索,寻找对照组。 但谁都知道,记忆会有模糊的一天,而他的对照组,也并不是那么与时具进。 所以他感觉不到,嬴政心中的暗涛汹涌。 他进入了宫殿,嬴政面前有一小樽矮矮的桌板。 他一身黑衣,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色在秦国象征着尊贵。 叶孤城想,这身气势,很衬他。 叶孤城在嬴政对面坐下来,他们摆出了秉烛夜谈的架势,即使现在还没有到晚上。 叶孤城道:“找我何事?” 他直视学生的眼睛,他的瞳孔与自己不同,是黑色的,而且全是黑色,似乎是因为复杂情感的存在,让他的瞳孔颜色看上去更加深邃。 他在想什么,他在纠结什么,他想问什么? 叶孤城并不关心。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人产生兴趣了。 心,悬挂在了剑上。 悬挂在了剑穗上。 嬴政道:“我听人说了一件事。” 叶孤城不置可否。 嬴政道:“有些人开始议论,老师你十多年未曾变化的容貌。” 叶孤城道:“怎么?” 嬴政道:“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叶孤城冷冷道:“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他看向嬴政道:“而且,我的容貌有没有变化,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没错,这时代,没有一个人,比他们相处的时间更加长久。 当叶孤城第一次见到嬴政的时候,他还是一只弱小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夭折,比同龄的孩子看上去都要弱小。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伟岸的青年,已经成为了天下共主。 叶孤城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失望从何而来。 嬴政没有捕捉到叶孤城短暂的情感变化,因为那一抹情感转瞬即逝。 嬴政道:“因为我最清楚,所以我知道那是真的。” 他问出了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 嬴政道:“叶师,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