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婆娑壹
桂婆娑·壹
林瑾慌了,赶紧蹲下身,将林瑜扶起来,眼圈骤然微红,她拍着他屁股上的灰,连声问疼不疼。 林瑜抹净眼泪,摇摇脑壳说是不疼,又晃着她胳膊,说要吃奶油酥糖。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我要吃奶油酥糖啊!林瑜见林瑾在走神,又重重摇她小臂。 林瑾便开口,很轻地对老板道,秤半斤什锦,半斤酥糖。 等一歇歇。老板打开玻璃罐子,将上一位顾客点的水果硬糖,盛在黄纸包包里,再用细白绳系个蝴蝶结,遂递给林瑾身侧的陆屿。 男人伸手接过糖包,从林瑾身旁擦过,与小姑娘渐渐走远。 大小姐侬额糖果也好勒,盛惠一毛钱。老板笑嘻嘻递过两个纸包。 林瑾道了谢,将纸包塞进林瑜怀里,眼神不由自主往前飘去。 只见小姑娘边走边微微侧过脸同男人讲话,脸庞笑靥绚烂夺目,如秋影转金波,甚是清丽可爱。 林瑾瞧着瞧着,眼眶迷蒙湿意,直至男人高大瘦削的身姿转过拐角,再也寻不见。 尘香荡晚。陆屿走回赌棚时,遥遥地,便见有一壮汉站在门口,小姑娘见了,连忙跑过去躲他怀里撒娇。 壮汉拍拍小姑娘头,陆哥买了这么多些东西给你,有没有说谢谢呢? 小姑娘脸庞飞上两朵红云,黏黏糯糯地回,早谢过啦。 上礼拜,赌场有几个赌徒输光钱不认,推翻赌桌闹事,陆屿险些被他们刺伤,倒是壮汉用右胳臂替他挡了一刀。恰逢壮汉妹妹来上海玩,陆屿便带她去转了圈,顺便买了些东西给她。 壮汉含着妹妹递来的糖果,含糊不清地朝陆屿念了一句,光头找你。 陆屿走进赌场小房间里时,光头正拿着一堆扑克当飞镖玩,旁边地上躺着一深棕色的麻袋。 光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去堂里开会,三爷夸你很好,让他在金老大面前得了面子,嘱咐我要好好重用你。 陆屿听后,没有接话,神色依旧淡漠。 有人请三爷处理这个女的,我费老劲才将她抓来。光头抬脚踢了记麻袋,袋中女人发出一声闷哼,你晚上带她去种荷花,把她解决掉。这种堂子货,还死缠烂打人家大少爷,做梦当少奶奶,真是好笑。 种荷花是他们行业黑话,乃是将人五花大绑,脚下扣上七八个秤砣,再扑通丢到水里面去。 尸骨沉入水底后,永世都不得翻身,只会被鱼虾啃噬干净。 光头又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车钥匙,哐啷丢在赌桌,邪笑道,不过这女人面孔长得还不错,骚逼也够湿够紧,他妈的跟会咬人一样。种荷花前你小子也能享用享用,便宜你了。 苍穹半轮残月,黄澄澄照着,晚风清清,吹得马路两旁花枝颤动,簌簌微响。 不知何时,外面又落起毛毛雨,极细密的雨珠子,似刚出生的小猫爪子,一下一下,挠在陆屿心尖。 陆屿坐在驾驶座,右手打方向盘,脑海慢慢浮现出林瑾的小圆脸,这女人看上去过得不错,脸蛋子还是那么圆,一点没见瘦。不像他,近来总是恍恍惚惚地,不然又怎会险些被那些赌鬼刺伤。 他收回思绪,将汽车停在岸边,上了泊在漆黑江面的小火轮,待驶向吴淞口外时,便将这女人丢到水里。 江水汹汹拍打船身,麻袋里的女人抖如筛糠,陆屿嫌烦,索性扭过脸,不再去看。 毕竟男人与女人在他眼里无任何区别,自然也不会惜玉怜香,犯大忌去救她。 他们在道上混,讲的就是个义字,是决计不会违抗老大的命令。 求求你不要不要欺负我放了我吧就在陆屿准备将麻袋扑通丢落进江面,女人断断续续的乞求,传进他的耳鼓。 欺负? 陆屿几乎一瞬间想到林瑾,她曾经很认真地问过他,时芝的袖子是不是他撕的。待他摇头后,她方舒一口气,义正言辞地对他道,陆屿,你以后不准欺负女孩子。 为什么? 因为女孩子都是安琪儿。 从那以后,他才知道安琪儿就是天使的意思。 她确实对其他女孩子很好,会给流浪小女孩铜钿,会跟卖白兰花的老婆婆聊天,然后去旁边餐饮店买一杯绿豆汤给她消暑 想到这里,陆屿搬麻袋的手蓦然一滞,如果被小胖妞知道他干这种事,一定不会原谅他吧? 浊浪滔滔,女人蓬头垢面,两只吊梢眼肿成核桃,不可思议地凝望面前男人。 她下午被几个男人轮奸,还听他们说要带她去种荷花,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当真要放了她。 别回上海。陆屿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又从口袋掏出所有钱,一股脑塞给她,便转身跳上小火轮离去。 女人望着他高大修长的背影,攥紧那一沓子钱,心中说不出的感激。 蜜色般的月华幽幽透进雪尼尔纱窗帘,林瑾正对着玻璃缸里的乌龟发呆。 陆屿,你个混蛋!混蛋!混蛋!林瑾越想越气,在心里不住翻来覆去地咒骂着。 她为了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动手打架,结果这个野男人才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另有新欢,还是个瓜子脸的瘦姑娘。 想着想着,她腾一声站了起来,抱着玻璃缸噌噌噌下了楼,敲开林瑜房门。 林瑜揉着惺忪的眸,小嘴不住打着哈欠,阿姐,大晚上你又发什么神经? 给你!林瑾将玻璃缸往林瑜手中一塞。 啊啊啊,给我?林瑜笑得脸都裂了,问,我可以随便和它玩么?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毕竟平常他只要稍微靠近一下装小乌龟的鱼缸,就会立即被自家阿姐超大声吼走。 林瑾冷着脸点点头,睹物思人,她再也不要守着这只破乌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