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7)裂痕
现实世界(7)裂痕
数月过去,竞选形势一片大好,江将军获得的选票数遥遥领先,而这其中,祝真和封绍功不可没。 平安夜的晚上,江天策亲自开车,接他们前往江家宅邸赴宴。 除去担任竞选代言人,祝真身上还多了几个头衔帝国和平大使、女性保护协会会员、弱势群体援助机构特别嘉宾,做为美丽娇柔又具有亲和性的女性角色,由她以个人名义向各类公益组织捐款,为弱势群体发声,更容易收买人心,提高声望,政治色彩也没有那么浓重。 在有心人士的刻意推动下,环绕在她周身的光环比封绍耀眼许多,两人的社会影响力和知名度出现了不小的差距,渐渐的,祝真独自参加的正式会议和慈善活动越来越多,从早到晚,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而封绍并不在意未婚妻比自己出名,他也有自己的事业。通过江家的特殊关照和苏瑛的牵线搭桥,手里的订单量前所未有的庞大,说是数钱数到手软,一点也不为过。 两人的重心各有侧重,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聚少离多,偶尔坐在一起吃顿饭,还来不及说上两句话,便被别的突发事件分走注意力。 这天晚上,祝真刚刚参加完一个慈善晚宴,身上的朱红色亮片短裙和纯白色披肩倒还相宜,便没有换衣服,低头钻进江天策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江天策看了眼短裙下冻得发青的腿,将扔在车后座的制服外套拿起,盖在她身上,问道:最近一切都顺利吗? 祝真点点头,眼下因缺乏睡眠而带着青影,在暖气的吹拂下打了个哈欠,不见外地头靠着车窗休憩。 江天策克制住伸手摸她的冲动,降低车速,缓缓驶向她和封绍所住的别墅。 封绍上车的时候,祝真并没有换到车后座。 她懒懒地睁开眼皮,旋即又阖上,连和爱人打招呼的兴致都没有。 江天策察觉到不对,笑道: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封绍低头回着公司群里的工作信息,过了两分钟方才抽出时间解释,我过几天要去Z市参加一个项目沟通会,真真气我不能陪她一起跨年,一直不理我。 说得好像我在胡搅蛮缠。祝真脸色不太好看,声音也不如往日里甜美,你自己算算,自从回来之后,你陪我庆祝过一个节日吗?我的生日、我们的订婚纪念日,甚至每个月针对机械臂的常规检查,都要我一个人去。我想不明白,再这样下去,要你这个未婚夫有什么用? 她话说得太重,封绍寒了脸,不肯再哄她。 车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江天策充当和事佬,低声道:是我欠考虑,把你们的日程排得太满,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等明年二月竞选结果公布,你们就可以重获自由,到时候好好放松放松,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这件事和天策哥没关系。祝真伶牙俐齿地说着,通过后视镜斜睨封绍难看的脸色,是他一心钻到钱眼里,顾不上我,结婚不结婚的事再说吧。 真真。封绍听她说得不像话,出声警告,不要无理取闹,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回家说,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谁无理取闹?祝真犹如被火点燃的炮仗,杏眼蓦然睁大,封绍你说清楚,谁无理取闹?现在就说清楚!天策哥不是外人,我也不像你,那么在乎面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一路,下车时各走一边,谁也不理谁。 江天策无奈地摇摇头,让朋友替他招待封绍,亲自带祝真走进宴会厅,为她引见几位在人文关怀领域颇有建树的女性教育家。 祝真去卫生间补过妆后,见到了江天策的父母。 在各地演讲的过程中,江将军和她打过不少交道,对她的表现十分认可,素来威严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江夫人却是第一次见她,保养得宜、精致到了每一根头发丝的贵妇人有些挑剔地上下打量她,目光在那条残缺的右腿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祝真来得仓促,没有准备礼物,接到江天策使过来的眼色,顺水推舟地将侍者手中的礼盒接过,递给江夫人。 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和一对同款男士袖扣,华光璀璨,几乎闪瞎她的眼睛。 江夫人立刻有了笑模样,连声夸她懂礼貌有教养,祝真心下暗暗咂舌,脸上却不显,笑吟吟地陪女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算相谈甚欢。 避开人群,她小声问江天策:天策哥,今天本来就是我失礼,你也太破费了,那两件礼物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不用客气。江天策切了块水果蛋糕给她,我给我家人买礼物,不需要你出钱。 祝真推拒不过,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奶油,忽然道:天策哥,你能想办法给我弄一瓶安眠药吗? 别墅的一应物品都有专人登记管理,安眠药又是处方类药物,她不去医院根本开不出来。 可她现在是公众人物,今天去医院,明天恐怕就要登上媒体头条。 怎么了?江天策盯着她嘴角的白色奶油,眼神发暗,睡不着觉吗? 嗯。祝真揉揉眼睛,显出几分脆弱,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我总是失眠,就算睡着也噩梦连连,有点儿神经衰弱。 封绍知道吗?他怎么说?江天策明知故问。 祝真抿了抿唇,笑容中带着苦涩:他不知道,他每天回来得比我还晚,洗完澡倒头就睡,天还没亮就出门,根本没时间关心我。 做为隐秘的偷窥者,江天策知道,祝真并没有撒谎。 这半年来,她们从未发生过性关系,不仅如此,经历无数磨难也未曾动摇的爱情,在现实世界的打磨下,在浮华名利的诱惑中,竟然出现不小的裂缝。 身体比大脑更加诚实,祝真开始下意识地抗拒亲热,在二人同框录制节目时,肢体动作越来越僵,经私人医生诊断,她患上了轻微的镜头恐惧症,需要进行专业的心理疏导。 江天策下令暂时中止所有采访,相对应的,祝真和封绍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少。 多么讽刺,然而,一切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世间本来就不存在无懈可击的感情。 祝真如愿从江天策手中拿到安眠药,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这天深夜,江天策听着监控屏幕中传来的激烈争吵声,仿佛听到了最悦耳动听的交响乐。 他喝了口苦涩的黑咖啡,从堆积如山的军事文件中拿起一份,开始批阅。 不多时,祝真任性地将封绍推出卧室,附赠他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封绍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隔门沟通了很久,见她毫无反应,只好将修长的身躯塞进沙发里,将就着过夜。 几天之后的下午,祝真本已坐车前往重要会议的现场,临时改了主意,请司机折往机场。 她在安检口拦住封绍,态度任性又嚣张,大声问道:封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过新年? 封绍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将祝真拉到角落,温声安抚:真真,已经定好的行程不能更改,我尽快赶回来,到时候咱们好好谈谈,好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祝真眼睛气得发红,冷冷地盯着在她看来无比陌生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想走就走,你别后悔! 男人后不后悔,没有人知道。 最后悔的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晚上九点,噩耗传来,封绍乘坐的航班遭到恐怖分子袭击,发生剧烈爆炸。 246名乘客于半空中炸为碎片,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