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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炎浪海湾东角,背靠着炎狼谷的破落小镇,就是这种危险中诡异的存在。 从海里支出的巨大木桩撑起长长的破旧的木质走道,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内陆,很多木板常年累月被海浪侵蚀变得腐朽空洞,每隔一阵子镇民就会用新的木板填上那些破洞。久而久之,新旧木板交错,路面反而越发斑驳沧桑。 这里的房屋都搭建在木板上,一圈圈往外扩,每家每户隔着走道,屋子二三层探出的木栏杆相互勾连,高低错落,让整个小镇稳稳当当地在海风中站住。 镇上很难有外人出现,一年估计也就只有不到十个外乡人会出现,其中还有一半是海难里幸存的渔民。镇上的居民们会用猎奇的眼光打量这些外来者方,就像他们是炎狼谷中未被发现的稀有动物,盯得人汗毛竖起,不敢回头。 客观地说,如果有人把这里作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点是非常合适的,偏僻且人迹罕至。 三天前,两批行踪诡秘的白衣人通过海陆和陆路在猎鹿镇会合。 令人诧异的是,当这个镇上满是来来往往的白衣人,大张旗鼓地穿梭在大大小小巷道和弯曲的水路中,就像真的有什么奇怪的聚会在这里举行的时候,镇民们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每天早晨天亮时稳定明朗的打铁声伴随着打渔下网的吆喝声,照常回荡在小镇上空。 日上三竿,镇上唯一的小酒馆里依然是慵懒闲适的。偏远的小镇通常没有住宿,酒馆是镇上唯一愿意接待外乡客的地方。 今天的客人依然不多。 几乎没什么事干的小跑堂手撑在灰旧却被擦得发亮的长木桌上打盹,板着脸的中年老板坐在柜台死死盯着在窗前搔首弄姿的老板娘,下垂的脸颊皮肤隐隐有些颤抖,却不知道为什么隐忍不发。 贴着墙围坐着一桌白衣人,这桌人是常客,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在,有海边人的习惯,喜好吃鱼虾,一边吃一边窃窃私语。 一个三十来岁的灰衣男人走进了酒馆,一手勾着一壶自带的烈酒,一手举着个小杯子,一步一步极为缓慢踏实地走向窗边围栏处,身边带起的风莫名有股寒意,激了老板娘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僵住了,圈着头发的手指一点点收回,老实地贴在身侧。 这男人两鬓白发斑驳,长相普通得几乎淹没于人群中,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就像是看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一样瞟了一样老板,然后移开视线。只是这一眼,不知怎么的有种令人不敢靠近的排斥感,以至于风骚的老板娘不敢轻易去搭讪。 同样让老板娘不敢搭话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围栏边坐着的唯一客人,今晨刚到这儿,说是某场海难的生还者,迷路到此。 此人一身青衫,背靠栏杆,右脚跟踏在板凳上,左脚翘在桌上轻晃,看瘦弱的身形和随意束起的黑发,像个弱冠少年,面上覆了一张没有五官,只有眼睛处戳了两个黑洞的霜色面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觉得阴森诡异。 炎狼海湾西边的赤国地大物博国风安宁,可惜隔着千丈屏山脉,无法翻越。东边的汐国澜州富饶多金,可惜隔海相望,难以过海。再加上本地地势险恶,土地贫瘠,海难频发,稍微有点远见的人早就搬出了这里,现在也仅剩些顽固保守的渔民在此度日。 所以能选在这个时节到炎狼海湾来,还如此悠闲地坐在酒馆喝酒,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海难生还者! “年轻人,这位子不错,拼个桌?” 男人声音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沧桑,语气温和,举起酒壶晃了晃,也没等少年同意就自顾自坐下。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会有些排斥或者不安。但青衫少年只是头微偏,眼风扫过灰衣男人,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把桌上的长条形包裹往里拨了拨,象征性表示,请自便。 老板的脸皮似乎不受自己控制,抖得越发厉害了。 “喝么?”男人拎着酒壶问。 少年还没回话,又听男人说道:“嗯,还是别喝,你还小,不懂其中滋味。” “不就是本地的土蝎子酒,加了冰河紫苏也去不掉那一股子腥味儿,难喝死了,谁稀罕。” 他声音不大,似乎还在变声期,有些低沉,却无法掩盖尾音里的清越。 “哦?你还懂酒?”男人眼睛一亮,仿佛找到知己。 “哼。”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从酒找到了共同话题,竟也聊起天来。 只见其中一个人说一段之后就自顾自喝酒,很久过后另一个人又慢吞吞回应。明明像是自言自语,却丝毫不显得尴尬。 天南地北,民俗风情,神话传说,不知不觉中两个怪人竟然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了两个多时辰。 喝掉了最后一口酒,灰衣男人举起酒杯随口问道:“到这儿游历?” 少年专注地看着扶栏上的挂着的一排小花盆,没有回话。 花盆里是刚刚打苞的焰兰,淡蓝色的花瓣中隐约包裹着点点炙热的红色,也不知道花开之后是什么样子,或许会像一朵火焰?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住,久到男人几乎以为少年被点了哑穴的时候,少年淡淡回道。 “不,杀贼。” “这些?”男人用的疑问句,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一点疑惑的成分。 他举着杯子的手朝着酒馆里的白衣人晃了晃,那桌白衣人的脊背瞬时一僵,停下了窃窃私语。 少年不说话,视线从遥远的外面收回,回头注视灰衣男人。 两个人,两双眼睛,两股视线对在一起,一触即收。 一个冷淡而偏执,藏着众生尽是蝼蚁的漠然。 一个阴沉而隐忍,带着天地皆可毁灭的无情。 “你呢?”少年问。 “寻亲访友。”男人说完竟笑了起来,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这个说辞,这个笑容冲散了他眼中的令人不安的神情,“姑且,也算是回家,反正也无差别,什么都变了。” 男人把酒壶跟杯子轻轻搁在桌上,起身。 “看到你,我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我,看起来是天性淡漠,自带残忍。可一旦信任了谁,就很容易被骗,也容易失去。”他收起笑容,眼中还残留着些清浅的笑意,“然而这一把,我依然想赌你赢。” “希望还能见到你,年轻人。”男人低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也不知道希冀还是惋惜,“到那时...” 少年不自觉停下脚下的晃荡,伸手抚上面具,有些颤抖的手指在触到面具特有的冰冷时缓缓安定下来。 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来自强者的压迫感让他的血液都有些沸腾。 “不醉不归。”少年说。 “好,不醉不归。”男人笑道。 “我是颜朗。” 他报出了自己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