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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你小子怎么出现在这里?”薛忠惊的连眼泪都没有擦干净,把牛耿拉到微弱的油灯前面,反复确认的他的长相。 “叔,一言难尽哩。你是咋了么?咋这个样子?” “哎……。”薛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红肿的眼眶子里又浮起了点点水汽。 “今天二夫人和二少爷下了令哩,要赶我走,虽说我老头子早想辞了回乡下抱孙子,可薛家如今这份光景,我如何能安心的走了呢?更何况,他们今日说……说……说找到了大少爷的尸体,我那可怜的大少爷,怎么就客死他乡了?!”说罢,薛忠止不住又摸了一把眼泪。 “尸体?怎么可能,忠叔,您看他是谁?”牛耿拿手绢擦了薛照青脸上的灶底灰,推到了薛忠面前。 “大……大少爷?!你,没死?”薛忠大惊,反复揉了揉一双昏花的老眼盯着薛照青看。 “忠叔,我真是没事儿哩,这不是好好的。”薛照青扶了薛忠坐在炕上,牛耿拿屋里的水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也坐在一边。 “大少爷,您既然没有死,为何不回来?二夫人那娘家的舅爷说你是东林党人,被官府通缉,已经在围捕中被打死了!” “哼,东林党人,也亏了他田德桂想的出来,清远书院关门之后,我就是被他骗到了澄城,他还差人偷了我的马还有我的钱,我一路颠簸流浪到了渭北,遇到了牛耿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啊?是他一直在说谎?可不对啊,他手里有一封信,据他说是你写给东林党领袖之一的周老先生的,就是因为这一封信,老爷才信了他的话,结果急气攻心一下子病倒了。” “忠叔,我正想问你,爹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哎,前几个月没听说你出事的时候,老爷便时常上火,咽痛口干的,那时只以为是春分干燥,也没当回事儿,可田德桂带了信来找过老爷之后,老爷以为你真的牵扯到了东林党事情里去,一下就在书房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郎中只说急火攻心,可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都不见好,到现在连坐起来都难。” 薛照青和牛耿相互对视了一下,显然二人都想起了陈老头的那话,家中常请的这位郎中,多半已经被姨娘他们收买了。 “那爹病了之后,家里的事情是谁来打理?”薛照青继续问道。 “别提了,自老爷病倒之后,就由二少爷暂且管着地里的杂事儿,可二少爷不是个管事儿的材料,每天不是逗鸟遛狗,就是去窑子里找姑娘,内院的事儿现在是二夫人说的算,那地里收租子的活,他竟然全交给他那姓田的舅舅了。” “田德桂?他不是还在西安府周大善人那里有一份差事,难道也不要了么?” “早辞掉了,那差事能赚下的月钱哪里够他挥霍的,自打他管这收租子的事情以来,中间克扣了多少,老奴都数不清了,今年的春租,收上来的粮足足有三成是坏的发霉的,他拿这坏粮替了好粮,光这一项就有百两银子入账。而且他出入都要四人大轿子抬着,外面吃喝嫖赌样样都蘸,哪个花的不是薛家的钱!” “简直就是一条狂妄的米虫!”薛照青攥起拳头,狠狠打在炕头之上,恨得咬牙切齿:“田德桂这么胡作非为,照文全然不管么?!” “二少爷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两三个月前,他借着给老爷冲喜的名头,娶了原来老太太屋里的金凤当小妾,结果金凤仗着自己在薛家时间长,又是新纳的房,处处不让二少奶奶,可二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常常隔着一个院子指桑骂槐,扰的全家不得清净,二少爷一见她两就躲,常常在窑子里一住好几天都不回家,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他舅舅。” “那,那……”薛照青被气到全身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哎,昨日舅爷便遣散了我们这些个长工,由头是我们偷奸耍滑,倚老卖老,让我们明日一早就收拾东西离开薛家,他自己找来了他老家的亲戚来干薛家的活,可那些人根本不是庄稼人该有的样子,这薛家的良田送到他们手上,还不知道怎么被糟蹋个干净。如今,其他的长工都走完了,就剩下我,这也收拾好了东西,打算明天一早动身的。”薛忠指指炕上,二人一看,果然有一个包裹的好好的粗麻黑布包裹。 “忠叔,你不能走哩。你在薛家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就算真的要回乡看孙子,我们薛家也得给你笔足够的养老钱才对,哪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老奴谢过大少爷了,可如今这样,二夫人,二少爷和舅老爷三个人已经掌下了薛家大半的事物和银钱,也对外宣称说你已经克死他乡,况且还给你按了一个东林党人的名头,就算您正大光明的回来家里,可薛家其他支脉的叔伯也肯定会顾忌你东林党人的身份,偏向二少爷的。” 薛忠说的没有错,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们薛家虽说有些家业,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布衣,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可以让他们整个家族翻船。所以若东林党人的帽子不摘,薛照青就算踏着门槛回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支脉的叔伯愿意帮他。 可难道就看着自家的产业生生烂在这群米虫人渣手里么?薛照青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脸上阴郁一片。 “青儿,为何不求助大管家?”牛耿的一句话,瞬间点透了薛照青,对啊,还有大管家,他为人一向正直,必定不会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薛照青看着薛忠,似乎在问他的意思。 薛忠想了一下,虽说稍微点了点头,可是脸上的愁容却一点没少:“大管家的确信的过,这些时日里,也是他拼尽全力护住了薛家的那点家底子,我听前院人说,二夫人和二少爷曾威逼利诱他交出薛家的房契地契和田契,但他硬是用老爷在世,贸然交出给少爷是对老爷的大不敬为理由,没往上交,若不是这些东西除了老爷,就他知道放在哪里,怕是二夫人几人早就要对他下手了。” 薛忠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大管家再厉害,不过也是奴仆一个,若老爷当真不好了,交出这三样契约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薛照青听罢,暂且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忠叔,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把我害到这颠沛流离地步的仇我一定要向他们讨,害的牛大娘病死的罪他们也得恕,更何况还有害我爹,败我薛家家产的罪,都不能这么算了!” 薛忠看着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大少爷,像是不认识了一样,他记忆里的薛照青从来都是谦谦公子的模样,从小生的俊俏不说,为人更是谦和,薛家被二夫人一家搅得鸡犬不宁的这些时日里,他并非没有想过若是薛照青回来主持家务会是什么一番光景,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