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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若白虎只在身后跟着,时暮也不会介意。 只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两个人只要稍微在原地歇一会,白虎就会蹭上来,绕着花容转圈,欢脱的简直像一只大狗。 就像现在。 白虎毛茸茸的长尾巴向花容身上卷,还咬咬花容的衣角让花容坐下,然后摊在地上让花容躺在自己肚子上。 毛绒绒软烘烘的肚子,花容一躺下就陷了进去,从侧面看都要看不见了。这么大一只白虎简直是要独占花容! 这下就连时暮的靠近都吓不走它,白虎抬抬眼,蹭在花容身上,像有了靠山一样。 况且时暮都不想再看见这只老虎第二眼。 时暮咬咬牙抱臂站到一边,他要收回前言,这只白虎真是一点也不听话。 而反观花容,反而挺受用。 躺在这样一个大家伙的身上,确实舒服。 看着时暮烦躁地握紧手的样子,更是有趣。 所以花容又揉了揉白虎的毛,白虎开心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时暮不爽地皱眉。 大概就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悄悄关注着对方,看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然后自己的心弦也跟着跳动。 终于有一天,发现对方亦是如此。 那么,深埋在土壤里的情愫就悄悄开出花。 现在花儿含苞待放,而赏花人或许有所察觉,也或许毫无所知。 谁知道呢? 只是时暮不开心,时暮自己知道,花容也看得出来。 这事,两人心知肚明。 所以花容招招手,让时暮过来。时暮正靠在一边的树上,扭头看向远处,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眼角的余光总会注意到——花容躺在白虎的身上,笑吟吟地向他招手,眉宇间似乎带着缱绻柔情。 时暮只觉得突然发现,初遇时的少年似乎变了,不再是个少年,而变得成熟持重,不知是什么消去了他眉间满目荒凉,沉沉死气。 少年学会把报仇之意深埋于心,而表面浮上温润、浮上谦和,像冰山融化、冬雪初融。 正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改变他的或许是花,又或许……是人。 时暮本来不想过去,毕竟白虎的存在感太强。 只是花容坚持。 花容只是看着时暮,静静地,白虎合上眼睛,微风细细吹拂,带来阳光的暖,青草的香。 花容的眼睛深邃而悠远,是沉沉的黑,可时暮却总能从他的眼底看见自己,他是一身红衣,花容的眼睛便蔓延出深红一片,他的衣摆飘动,花容的眼中便有深红的雾气蒸腾。 带着某种蛊惑。 像是有什么,引诱着你坠入深渊。 原来被人看着是这样的感觉吗? 时暮是仙人,他高高在上、至高无上,出世便是冠绝一时,风骚独领,没有人敢直视他,也没有人能直视他。 而他也从来不会回之一丝一毫多余的目光。 花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花容可以直视仙人,直视这位仙人。 也只有花容可以。 所以时暮第一次体会到被认真地看着的感觉。 感觉不差。 一时间,时暮没有任何说话的欲丿望,只想听从这个人,这个看着他的人。 时暮又突然想起,最初,那个似乎已经过了很久的最初,花容也有过同样的反应,像他一样,一片空白,不知所以。 因为他看着他。 原来他的眼神竟然是这样吗? 原来从那时便是如此。 时暮笑笑,一只白虎算什么呢。 时暮走近花容,突然想起一句话,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上一句,是什么来着…… 对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情之一字,着实厉害。 时暮在花容身边坐下,靠在白虎身上,软软的毛,确实很舒服。 花容拉着时暮躺下。 白虎下意识的发抖,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花容拍拍白虎,安抚它,白虎肚子里发出欢快的咕噜声,就又安静下来。 时暮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微合着眼,还在想——有些事情,还是晚些再告诉他吧。 花容扭头,即便阳光耀眼,他也能看到时暮双脸微红。 ——不知道是为什么。 花容动动指尖,想要触碰时暮的脸,又蓦地握紧手,停了下来。 还是等等吧。 花容这样想,也合上眼。 …… 焦黑的城墙依然屹立在风中,半卷军旗猎猎作响,是天启大帝最后留下的痕迹。 天是灰蒙蒙的,不知是天有不测,还是历经数年仍未散去的凝重。 一人高的草从缝隙中钻出,旧年的尸骨融化在土里,殷红的花仍带着血液的黏稠。 那像是五十三年前的样子。 动物从草丛中穿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惊起一片尘土。 间或有迅疾的沙沙声,细细听来像是布料的摩擦。 掩不住的慌乱。 有什么止住了声音,空气中似乎蔓延开恐惧。 随即一切都恢复安静。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下山的路十分坎坷。羊肠九曲,怪石嶙峋,不过两人依旧如履平地。 白虎小心翼翼地跟着。 期间下了一场雨,不算大,却仍有泥土混着雨水流下山,流到两人脚边,走起来就会有泥浆溅到衣角,花容的黑衣服还不显,时暮红色的衣服已经多了一圈深褐色的边。 湿滑的路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难走。 白虎用头拱拱花容,示意花容坐在他的背上。 白虎有巨大而矫健的身躯,即使背着两个成年男人也不显疲惫,跑起来仍是虎虎生风。别看它平时温驯的像只大猫,但百兽之王的野性可不会轻易被湮灭。 白虎一跃而起,掠过悬崖,锋利的爪子刻在岩石上,划出几道痕迹,甚至能听到类似金属的锋鸣声。 白虎爪下用力,喉咙深处发出嘶吼,最终仍是稳稳地停下。 时暮只觉得平日在半空中飘都没有这么惊险,吓得指尖发白,手抓住白虎的毛,身体僵在花容怀里,生怕被白虎甩下去。 毕竟仙人总是懒洋洋的,飘起来恨不得比凡人走路还慢,蓦地坐上一只白虎的背对仙人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更别说这只白虎还活蹦乱跳的。 时暮面色发白,花容反而笑了。 仙人总是打着坏主意想让他坐马车,看他明明怕晕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现在仙人反而被一只白虎吓到,甚至怕得一动不敢动,怎么着也算是稍稍扳回一局吧。 他的手抚上仙人的手,动作轻柔,把仙人圈在自己怀里。 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