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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暮就收回了释放出的法力,眼前还是白惨惨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耳边也除了轰轰的雷霆没有别的声响。 几个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一边想着神鸟钟天地神秀于一身又怎么会折在天劫之下,一边却是实实在在面对着雷霆威势,没办法自欺欺人地觉得看起来瘦兮兮的小凤皇真得撑得过去。 直到雷光渐渐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霞光万道,隐隐瞧见紫气东来,紧随雷劫之后的天道馈赠也落了下来旨在修复鵷雏的身体,几人彻底心下一松,先前的慌张霎时销得一干二净,心道这是成了! 天道馈赠完毕,顿时祥云四起,瑞气千条,远处赫然一道凤鸣嘹亮,群鸟随之,继而腾空而起,百鸟朝凤。 ☆、姜姓 百鸟朝凤的场景可不多见。 各色鸟儿生生将这惨白的荒郊野地都点缀得姹紫嫣红起来,间或还有各类燕语莺啼,声若八音迭奏,委婉动听。 曲声婉转伴着正渐渐散开的瑞气霞光弥漫到几人立着的山尖上,霎时间童山怪石便不顾时令地被染得绿树成荫,几只将将赶来的山雀眼见着凑不到凤皇身边,只得委委屈屈落在绿树上,就又欢欢喜喜地加入大合唱里去了。 凤凰经历过九重雷劫之后就说明鸟群迎来了新一位的王,自然是鸟群天大的喜事,凑得近的几只百灵更是因此被开了灵智。混沌初开,纵然懂得不多,却也由是感激,唱得更加卖力。 鸟群的欢天喜地也感染了这边几人,总算稍微安抚了几位“老父亲”心里的焦躁担忧。 霞光散尽,先后被雷霆和瑞气遮掩的视线才清晰起来。 被百鸟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中间的凤皇身上缀满黄色的翎毛,什么柳黄鹅黄,杏黄橙黄,还有缃色赤金,说不出的贵气,唯有背部有一道勉强称得上“杂色”的朱红火焰一般耀眼,却更衬其矜贵威严。 也不知道该是多纯正的血脉才能有这般几近纯粹的毛色。 联想起先前的种种异常,隐约觉得事情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的时暮不由得又提起寻到那位老友了解情况的念头。 凤皇身型巨大,甫一振翅,便是卷起万丈风雪,直让人觉得传说中不知其几千里的鹏抟扶摇而上也不过如此。 神鸟倏一下就飞到了花容几人所处的山尖,似乎一举一动还有些褪不去的年幼时的跳脱。几人尚且未曾有所反应,树梢上的山雀已经迫不及待地叫嚷起来。 鵷雏点点头,算是听到了小弟的欢呼,山雀更是激动地小心脏砰砰跳。 然而鵷雏想要飞下去的心却再也落不到实处,山顶上的位置实在容不下它,鵷雏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空中盘旋几周才落下来,连带着落下了一片金光。 没有感受到鵷雏的重量压垮这座小山,几个人就看见金光里巨鸟慢慢缩小,又显出个人形来。 随后金光里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儿来,身形也算高挑,大概到花容肩头的模样,与羽毛同色的长发够到了脚踝,跟在小孩儿身后随着脚步一荡一荡地,调皮得紧。 即便从未见过鵷雏化形,此刻看着越走越近的小孩儿,花容和时暮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一阵亲切,仿佛小孩儿合该是这般模样——尽管这小孩儿头上还顶着显然不属于人间,就算在仙界也少见的灿烂发色。 大抵是看出了花容和时暮在想什么,花九戚也盯着小孩儿看了半晌,最后大大咧咧地一锤定音似的说:“可不得亲切,简直跟你们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可谓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小孩儿长得可人儿怪道的,初看不觉得,细看下来哪儿哪儿都像着花容和时暮,让花九戚觉得跟突然有了个十来岁的孙儿一般。 被这句话点明,余下三人也跟着细看起来——没了花家强势的血缘影响,小孩儿也没有花容和花九戚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说起眼睛倒更像时暮些,眼角翘翘的,看起来软乎乎的。但是小孩儿鼻梁唇角却更像花容,抿起唇来冷淡的模样也能有几分唬人的意味。 这么看着,小孩儿已经从金光耀眼的地方走到了跟前,软软地笑笑,看得几个大男人心都要化了。 也就这才注意到小孩儿虽然身上一袭华贵的长袍,却是赤着脚踩在雪地上走过来,细白的双足被雪冰得绯红,发梢扫过时还会轻轻地颤栗。明知道神鸟不会怕冷,但这时就是疏忽如花九戚,冷硬如佘月也再次老父亲附身一般,连带着花容和时暮一起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头。 是以刚刚渡劫化形成功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除了在鸟儿那里也没听见道贺声的小孩儿就这么被几个大人半是强迫的逼着穿上靴子。 天知道他原本连衣服都不乐意穿,毕竟怎么样都没有他的羽毛来得舒服。 还不是因为在人间生活过,顾及这他们几个才变出衣服穿的,居然还要逼他穿靴子! 这么一想,小孩儿就委屈了,委屈了就开始闹别扭。 ——尽管外表看起来也不小,到底心智在凤凰中也不过算是刚刚跨过了神鸟漫长寿命的零头,的确不过是个小孩儿罢。 小孩儿嘟着嘴也不笑了,跑到一边蹲下把自己蜷成一团,一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愤恨地扣着鞋面上的花纹。 这模样实在可爱,硬生生把几个大人看得忍俊不禁,目睹了整整八十一道天劫的惶恐终于彻底散去。 可是小孩儿又不能不哄,四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两个小辈败下阵来,花九戚和佘月就噙着笑站在旁边等着花容和时暮决出胜负去哄人。随后花容又用眼神示意时暮他自己“眼神凶悍,面目可憎”实在比不得时暮来得一身灵气温柔可亲。 时暮才不信花容一番鬼扯,但是想起自己前些天翻出来的醴泉泉眼,又琢磨着说不定仔细扒拉两下还能翻出一两枝梧桐,最后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使命还是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时暮轻轻走到团成球的小孩儿身边,也蹲下来,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花容和他又不是那些养了猫儿逗趣儿的千金贵女,好起些惹人疼的名字给人见天儿叫着,对赌场捡来的小鸟就一直“鵷雏鵷雏”的混叫——左右天地间一代只存有一只鵷雏,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名字了。 但是此刻对着这么个可怜儿的小孩儿叫“鵷雏”显然不太恰当,旁地现找个称呼又着实滑稽,不叫却是显得不近人情,让想到这一层的时暮简直左右为难。 小孩儿天性善解人意,此刻看出时暮的为难,虽然还在赌气,却也喃喃说了一句:“我叫姜。” 这是小孩儿的姓,来自天道传承的姓。 神鸟有姓无名,姓是天生的,名却无人给——也无人敢给——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么个传统。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