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你待在海城对谁都没好处,不如自己选个地方,重新开始,每个月生活费秘书会打到你的卡里,直到你大学毕业。” 涂非的前父亲,现大伯如此说道。 被医生宣布可以出院的涂非依旧不爱与人交流,他接受了这个建议,选择了乌城。 他在精神病院住院的时候,有个病友就是乌城人,经常跟他说乌城有多好多好——后来那个病友自杀了。 涂非独自一人坐在火车上,茫然地看着列车窗外的景象。 他到乌城那天是阵雨天,天断断续续下着雨,涂非在火车站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把格纹伞打在头顶,在手机短信中翻了翻,找到秘书给他租的房子的地址。 他的学籍被秘书一并转移到乌城,因四年入院治疗的缘故,涂非旷了四年课,好学校根本不肯接收他,只能去一个普通高中的普通班级,从高一开始学,再趁着暑假补一补前面落下的课。 租的房子在学校附近的家属院,老城区路都比较绕,出租车不肯往里面开,涂非一个外地人跟人交流都有障碍,在第七次经过筒子楼下的便利店后,一颗青枣从楼上掉落,砸在了他的伞上。 伞面被砸得稍稍凹下,青枣弹开落在地上,涂非抬起头,看到三楼窗户处有个少年探出窗外大半个身子,挑着眉问他,“你在我家楼下绕来绕去,是打算踩点偷东西吗?” 少年——也就是盛衡——在看清楼下打伞人的面孔时,瞬间明白这人定然不是来踩点偷东西的,毕竟长那么好看,气质清冷又脆弱,光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忍不住放软声音。 盛衡看呆了几秒,他是个脸皮厚的,问人家是不是贼的话转头忘到脑后,朝着楼下说:“你是不是来找人的?” 涂非跟人交流困难,他嘴唇动了动,有些为难地掏出手机,按照屏幕上的地址说:“37,五单元,在哪?” 楼上窗口的少年倏地没影了。 涂非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没听到声音也没看到人,他抿起嘴唇,打着伞准备再绕绕。 没等他走上几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喊道:“喂,你去哪,37号楼五单元就在这儿。” 涂非转过身,对着那少年睁大了些眼睛。 盛衡跑出来的急,没拿伞,大雨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身,他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说:“这门要刷门卡才能进,你是来找人的吧?我带你进去,你要去几楼?” 涂非走过去主动将伞让出一半,给盛衡看自己手机上的消息。 【张秘书】 【K918列车17车厢55座 07:10海城中心站发车 15:55抵达乌城 学校十二中高一年级三班 班主任 刘碧华 电话:155******** 学校地址:舟湖南路与桥墙路交叉口向东200米路西 住房地址:舟湖南路67号新文雅小区37号楼5单元402】 盛衡看着这条信息量巨大的短信,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发件人到短信内容,他身旁这个漂亮俊秀的少年,似乎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涂非看他半天没反应,声音很轻,“我,走错了?” “没没没,我就想比较巧,我住302,你住402就在我楼上。”盛衡迟疑了下,说道:“挺巧的,我也在十二中上学。” 涂非点了点头,不说话。 盛衡拿门卡刷开单元楼的防盗门,问道:“你是租了402的房子吗?” “嗯。” 盛衡“哦”了一声,手指伸进发根抓了一把,没话找话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盛衡,盛开的盛,衡量的衡。” “涂非。” 盛衡走在楼梯上,他这个人待人平素没什么耐性,性子又傲,从来只有他不搭理人没有人不搭理他的份。 偏他不觉得生气。 盛衡正想着,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摆扯了扯,他回过头,看到涂非将手机递过来,短信的待发送框中静静躺着两个字:涂非。 这是有多不爱说话。盛衡下意识地想。 随后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或许是存在一些交流障碍,他仔细打量过涂非的脸,看到他躲闪的目光后,意识到涂非可能有点自闭。 盛衡对涂非笑了笑说:“好,我知道是这两个字了。” 他没多问为什么涂非明明会说话却非要用打字的方式代替,这让涂非稍微松了口气。 盛衡将涂非送到402的门口,看他从背包中拿出钥匙开门,然后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涂非手里的钥匙是张秘书给他的,张秘书知道他的身世,对他不上心,找人给他租完房子拿到钥匙后也没叮嘱人将其好好打扫,这屋子空了四五年,积灰积得能埋人。 盛衡眼疾手快把门关上,挡住翻涌的灰尘,说道:“这屋子不打扫没法住人,你最好在宾馆住两天,请阿姨把这地方收拾好。” 涂非的眼神近乎清澈,他语速很慢,尽可能地咬字清晰道:“谢谢。” 盛衡:“……” 完全不觉得他能凭自己搞定这些事。 盛衡叹气说:“住宾馆要身份证,你满18岁了吗?” 涂非摇摇头说:“17。” “比我大一岁,”盛衡抬手在涂非头顶比划了一下说:“但你看着年纪比我小。”个子也比他矮许多。 “你太高。”涂非说。 盛衡笑,他搞不懂为什么一个男生会这么可爱,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此感到欢喜。 鬼使神差地,他对涂非说:“要不要到我家暂住两天?我家没有人,就我一个人住……我们以后都是同学,十二中的录取通知书还在屋里,我可以给你看。” 他慌不择言地想要证明自己身份可靠不是可疑人员,却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看着涂非眼里逐渐浮现的笑意,盛衡放弃了,他耸了耸肩说:“你愿意到这个刚认识十分钟的人家里住两天吗?” 涂非无所谓地点头道:“好。” ……反正,好人坏人有所图有所不图都不重要,这世界让他对生命感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