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死亡疑云
“真的是非常抱歉,贺卿阁下,我逾越了。”陌生虫族扶他起身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不过,您没受伤就好。啊……您还好吗?”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贺卿呆呆的脸。 “……我没事。”贺卿眨眨眼,把脑袋转回来,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缓慢地挤压出来,“但是,那边……” 陌生虫族回头看了一眼,对贺卿说:“您不用担心,大皇子殿下已经离开这里了。” 贺卿晃晃脑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 不管怎么样,在大皇子的俱乐部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天他和其他虫族恐怕是要在这里留上很久了。 不过,现在,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探询。 贺卿抬起眼,直视着眼前的陌生虫族:“你绝对不是俱乐部里的普通服务虫员。所以,你究竟是谁?” 对方先前强制带他离开时的着急模样,像是非常清楚后面的建筑就要发生爆炸似的——他很难不去怀疑对方的身份,也很难不去猜想对方与这场爆炸案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看见贺卿充满怀疑的表情,对方脸上的笑容一僵,赶紧举起手来,表示出自己的无害:“等一下,请您不要误会!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贺卿并不因为对方说出这话就放下疑心。他的脚往后挪了一点,摆出相当防备的姿态。 “我……哎。”陌生虫族有些无奈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短发,随后向贺卿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抬起头诚恳地说,“贺卿阁下,我愿意向您坦诚一部分,但也希望您能不向其他任何虫提起。” 他直起上身,声音压低:“如您所想,我确实并非是这里的服务虫员。我名为艾达,是奉殿下的命令,来此地追查一件要事。同时……”他看向贺卿,“如果您来到这里,我们也要负责您的安全。” 贺卿惊诧不已:“殿下?你是说……” “是的,正是桑塔尼斯殿下。” 桑塔尼斯·杜兰,帝国尊贵而又一向低调的二皇子,是在大皇子昔日里的风头之下默默蛰伏、最终成长为对方劲敌的角色。 贺卿久久没能发出声音。 他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非常复杂。太多的问题涌上他的脑海,像是从海底浮上的泡沫,但又被他自己一个个地戳开。因为这些问题所指向的回答似乎只有一个,不管他怎么回避、怎么难以想象,都不得不承认。 是因为宁暮归。 想想吧,即使有意与他交好,二皇子也不可能轻易地发出类似于“保护贺卿”这样的号令,更遑论这里还是大皇子的地盘。这样的命令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当然,他并不是认为宁暮归与二皇子会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在这一点上,他非常信任宁暮归。 他更加担忧的,是宁暮归与二皇子之间所存在的、或许与他还有些许联系的……利益关系。 虽然这样说会显得太过冷漠,但贺卿的确不相信皇室的虫族会对他有无缘无故的关照和帮助。即使他认为二皇子的品格比起大皇子来说,要好上许多。 可他不是傻子。有如此甘冒风险的保护,就一定会付出相对等的代价。而如果代价不是从他这里获取的,那就只能说明,已经有谁支付过了。 而在这一众关系网络之中,唯有身为二皇子部下的宁暮归,才有这样的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卿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他回想起他临行之前宁暮归那可怜又可恨的缄默,有点茫然,有点伤心,又有些愤怒。 为什么闭口不谈?为什么沉默以对?对方越是回避,他就越是感觉自己像是被对方放置在象牙塔里的物件,看似小心珍惜,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他不是没有感情波动的死物,如何能接受被如此对待? 眼见贺卿的脸色愈发不好,艾达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贺卿阁下?”他想要补救似的,又说,“殿下并没有想要我们故意让您知道这件事的意思,只是刚才实在是凶险,我才不得不强硬了一些……为了获取您的信任,我也只能如实说出。但是我本以为,我是说,在这里的通讯被切断之前,您明明已经去了俱乐部的入口那边,为什么会……” 贺卿回过神来,不让自己沉浸在之前的悲观念头里。对方的话,他并不全信,但对方是二皇子部下、以及奉了命令要关照他这件事,他暂时还是信的。否则,很难解释对方刚才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他,甚至还这么主动地带他离开。 他想了想,朝对方问起:“我在找我的同伴。他是一个长得很精致的雄虫,有一头灰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穿着一身淡红色的礼服。在刚才的这一个星时里,你有见过他吗?” 艾达听他这么一问,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怪异地回答:“他……如果是您所说的那位,他的身手也相当不错吧?” “这的确是。” 艾达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像是一种审慎,又像是在惊叹。他思考了一下措辞,老实地回答:“贺卿阁下,如果没有想错的话,我确实见过这位阁下,就在那座楼里。但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半个星时之前……现在他在哪里,我并不知情。” 在被炸毁的那栋建筑里见过?! 贺卿的心咯噔一下,迅速地沉了下去。他顾不得别的,转过身就朝虫造湖那边跑去。 “等等,贺卿阁下——” 艾达有些傻眼,愣了几秒之后,也立刻拔腿跟了上去。 文思是自己从虫造湖里爬上来的。他浑身湿淋淋的,一头灰发乱糟糟地贴在皮肤上,额头和背脊上仍流着血,身上的礼服也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划破。虽然他身上的伤不算很严重,但看上去确实惨淡。 贺卿捞过泳池那边的柜子里原本放着的用来应急的浴巾,又急急地跑回去,把白色的浴巾裹在文思身上。他让艾达赶紧去拿医药箱和联络俱乐部里其他的虫族,又尝试着用自己的个虫终端向外发送消息。但R18还是没有反应,他的消息也照样发送不出去。 文思靠在他肩上,睁开眼睛,咳嗽几下,声音微弱地说:“不用急,他们……开了干扰器。过一会儿,就能恢复。” 贺卿点点头,暂时不再去管终端的事。他揽着文思,把对方扶到座椅上,又摸了摸他冰凉的脸,乌黑的眼瞳里满是忧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放心,我没什么大碍。”文思按住贺卿的手臂,脸色仍有些苍白,“只是在水下时被一些抛射物给砸到了,不严重。” 贺卿看着他显得有些疲惫的面容,欲言又止。 虽然他的确很想知道对方究竟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去做了些什么——尤其是现在看来显得颇为危险,但大家总有些秘密是无法说出口的,他也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 他握住文思湿冷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 回想刚才的爆炸,他仍然心有余悸。幸好他先前强硬地坚持让俞韶离开,否则要是离得近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其他受邀而来的虫族…… 贺卿向着湖的另一边远远望去,有许多虫的身影来来回回,大抵是在对受伤的虫族进行简易的治疗与安抚,然后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倒是文思休息了一会,恢复了精神,主动问起:“你带来的那个小朋友呢?他没跟着你?” 贺卿对他解释道:“我出来找你之前,把他送到大门那边去了。” 文思听完,慢悠悠地调侃一句:“你这是有先见之明啊。要是让他见到刚才的一幕,恐怕会吓得晚上睡不着吧。” 贺卿苦笑了一下,停顿片刻,才回答:“这倒不至于。经历之前星盗的事情之后,俞韶已经成长了很多。” 文思顿了顿,看着贺卿,对他说:“你也是。” “嗯?” “我是说,你也成长了很多,贺卿。”文思的笑容浅浅的,“这是一件好事……应该是一件好事。” 贺卿想着自己的那一堆事,只觉得自己离“成熟”这样的词还远得很,只能轻轻摇摇头。 他们都沉默了下去。 没过多久,艾达就带着急救医药箱赶了过来。不过,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位并不属于俱乐部的虫族。 贺卿一抬眼,定睛一看,惊得手一用力,差点把文思的手腕给捏痛:“二雌父?!” 在通讯信号被暂时屏蔽的现在,他还以为没有谁能向外发送得了消息,请求支援呢。按道理来说,正在工作的二雌父应该还在其他区里,怎么会这么快就来到这里?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安德·莱尔对他微笑了一下,说:“我们就在附近进行巡查任务,发觉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 还没说完,一瞥见贺卿胳膊上沾染的血迹,他立刻皱起眉,大步上前来拉过贺卿的手:“你受伤了?” “不,不是我,是文思。”贺卿连忙摆手,“咱们先把文思带出去吧,他身上的伤……” “让我来吧,贺卿阁下。” 艾达打开医药箱,动作熟练地为文思止血、包扎伤口,又由另一位强壮的警署职员将文思背到外面。其他几位则与艾达一起去与其他的服务虫员汇合,搭建临时通往中央建筑的桥梁,前往扑灭湖中央的火。 安德陪着贺卿往活动中心那边走。他今天换上了合身的银蓝色的警署制服,把金发整齐地梳到脑后,在不说话时无端地显露出一种暗藏锋芒的凌厉,与平日里看上去的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不过,当他看向贺卿时,他周身那令虫瑟缩的凌厉感很快就消失,只剩下温柔的慈爱。 “崽崽,别担心,嗯?这件事,我们会负责调查的。”安德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贺卿的脑袋,“我刚才来的路上已经询问过了,呆在湖东边活动中心那边的虫族没有出事,只有几个离湖岸近的虫受了点伤。而其他离虫造湖远远的地区,则更不可能有伤亡。” 贺卿点了下头,又叹了口气:“但是在那栋建筑里面……” “别再想了。”安德的语气难得地带了点强硬的意味,“崽崽,你只是被无辜波及的虫,这起事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等回家之后,你就把这件事忘掉吧。” “二雌父……” 贺卿张了张口,想说他自己其实有与此相关的思考,但面对着对方此时的姿态,他也只能选择闭上嘴巴。 当通讯恢复的时候,湖中央的火也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了。 贺卿跟俞韶并排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望着远处的虫造湖。 R18也终于能出声。它非常紧张地询问贺卿的现况,得知对方平安无恙时,它安心了许多。它告诉贺卿,在俱乐部及俱乐部周边的信号被屏蔽之后,它立刻向母星的公共管理系统申请调用俱乐部外的一处监控设施。在发现俱乐部里一处的温度急剧升高之后,它也迅速地将这一情况上报。 贺卿恍然。在爆炸案发生之后,从外又过来增援的不少警员和安全员,应该就是消息上报后警署那边派过来的。 想了想今天这么混乱的情况,他让R18给林之逸发了信息,说自己今天临时有事,恐怕没法去临时留置室那边探望宁暮归。 发完消息后,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俞韶贴着贺卿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文思则是累得很了,很快就睡了过去,被警员抱到旁边一个小隔间里休息去了。 贺卿的目光从虫造湖那边收回来,挪移到大厅另一边正在接受安德问询的格列·杜兰。 确实如艾达所说,爆炸发生时格列·杜兰并不在那栋建筑里——甚至于,他是从俱乐部外面赶回来的。据他所言,一个星时前他接到皇帝陛下的讯息,只能匆忙离开俱乐部,往皇宫赶去。只不过他还没到皇宫就得知了俱乐部发生爆炸案一事,因此他向皇帝请了罪,掉头往俱乐部所在地赶回。 他坐在那儿,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确实很是忧心:“我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莱尔警督,现在的情况如何?” 安德露出一个非常公式化的微笑:“殿下不用着急,具体的情况我们正在调查中。只不过,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我们需要得到您的回答……” 毕竟大皇子是这所俱乐部的拥有者,那栋湖心建筑更是他时常留驻的地方,他对那儿的熟悉程度,在场的其他虫族都无法相比。 大皇子也回应:“当然,我非常理解您的工作。您尽管问。” 等问完话后过了一小会,一个面色严肃的警员急急而来,凑到安德旁边,眉头紧皱地向他汇报最新的情况。 安德霍然起身,原本淡然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飞快地巡视了一遍场中的情况,对大皇子抛下一句“失陪”,转身领着他的部下就往外走。 贺卿看见了他二雌父的神情,心下也一惊。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对方的面色不会是那个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卿始终注视着安德的背影,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收回视线,有些不安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消息。 湖心那栋建筑里,几个因爆炸而受到重伤、昏迷不醒的服务虫员被救了出来,送往俱乐部里的急救室做紧急处理了。如果他们的情况还没能得到缓解,警员们下一步就会将他们送去帝国中央医院进行治疗。 与此同时,另一个十分令虫遗憾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在这场爆炸案中,只有唯一的一位死者。那就是不知为何留在了那栋建筑里的雄虫,亚当·凯。 这位中等雄虫的雄父是帝国财政部里的一位官员,属于立场非常鲜明的大皇子一党。他自己也与大皇子走得极近,是对方一众追随者中尤其忠诚的虫族,甘心任对方差遣。 今天这场爆炸来得蹊跷不说,亚当·凯的身上也存在诸多疑点。首先,亚当·凯的尸体是在建筑的三层,即大皇子以往私虫居住的平层里被发现的。其次,他的身体上面不仅留着被冲击、烧灼的痕迹,还有许多道像是被某种尖锐刀物划伤和贯穿的伤口,就好像是在爆炸前与某个虫族发生过打斗争执一样。 安德看着已经被白布遮盖上的尸体,很是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目前还有很多东西等待细查、研究。如果硬是要说这只是意外,也未免太过牵强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一位雄虫如此突兀地死在了这场爆炸案里,这事肯定是不可能轻易结案的。 更何况…… 安德垂下眼睛,很是冷酷地想,对方就这么死在大皇子的宴会上、死在大皇子的居所里,这位大皇子当真是对此事无知无觉的吗? “莱尔警督,凯阁下的遗体……”一位警员走近,向他问起如何处理。 “先通知他的亲属。但他与这次的爆炸事件关系紧密,他的身体不能让他们带走,必须交给警署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安德思索片刻,利落地做出决断,“这件事我担责。我会立刻向罗警监进行报告,并提起相关申请。你现在就去办吧。” “是!” 贺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一位与他年纪相仿、同样是受邀而来的雄虫,就这么……这么迎来了生命的终点?甚至,对方就是在他的眼前,被这场莫名而来的爆炸给…… 尽管他并不认识这位名为亚当·凯的雄虫,可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震惊和难受。 俞韶也很是震惊,低着头,小声地嘀咕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贺卿从惊愕的情绪中缓过劲来,下意识地就抬眼往大皇子那边看去。 而得知了这一消息的格列·杜兰,只是面露些许的哀戚之色,向后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手抬起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冲他的侍卫比了一个动作,道:“去给凯叔叔传达这个消息吧。这实在是太不幸了……”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如果我当时没有因故离开,仍然留在那里的话,或许……” 围在他身边的雄虫们赶紧出声:“殿下可千万别这么说!” “就是就是,您是被庇佑的皇子呀。” 大皇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收声,又道:“我不会忘记亚当的。告诉凯叔叔,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贺卿只觉得对方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他又想了想,大抵对方就是这样凉薄的虫族吧,因此对于一位追随者的逝去并不会表露过多的情绪。 他也不想再多管,移开目光,转身去将这件事告知给隔间里已经醒来的文思。 而文思听完之后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这家伙……” 他又迅速地止住了话头,只对贺卿说:“确实很可惜。不过,这起事件一定不是意外。在这背后,还藏着杀死他的真凶。” 贺卿点头:“我也这样认为。只是,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演,会在这个俱乐部里、在大皇子所在的楼里,埋下爆炸物的,恐怕只可能是……” 大皇子以往的仇虫,或者是他的政敌。 他想到了艾达。说实话,他仍然觉得对方的嫌疑很大。尤其是刚才他想去找对方时,才发觉对方在救完虫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俱乐部,避开了警署的调查。但对方先前向他透露的信息,以及那种相当诚恳的态度,又让他有些动摇。 再者说,二皇子会做出这么粗暴的、杀害大皇子的计划吗? 以这位殿下一向低调稳重的作风,不太像是会这么布置的虫。 ……当然了,这些也都只是他自己的一些胡乱猜想罢了。这场爆炸案背后的真相是如何,现在尚不明晰。 令贺卿有些惊讶的是,在他与俞韶一起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准备搭乘巡行器回家的时候,莫止和阿冉都到了。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家里的虫。想来是二雌父安德提前向雌父发了消息。而跟着雌父的阿冉也就得知了这件事,一同跟着来了。 贺卿刚一抬起胳膊想要打招呼,那头的阿冉就盯住了他,大步冲刺过来,一把将贺卿给抱起来,像幼兽寻找母兽气味似的,在贺卿的颈窝处不住地蹭着、嗅着,非常着急与惶恐的样子。 所幸贺卿之前沾上的文思的血迹已经在先前被清洗干净了,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浓重的血腥味。这让阿冉松了一口气。 他湖蓝色的眼睛里浮着蒙蒙的雾,抬起头来,喊着:“卿卿、卿卿……”他又抿紧了嘴,紧张地、用力地抱紧了贺卿,小声地说,“你不要出事……” “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看见他这般模样,贺卿心底也暖融融的,软下声音,温柔地说,“阿冉,别害怕。” 见阿冉的眼睫仍在不安地颤抖着,他稍稍低下头,在对方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安慰似的吻。 然而他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莫止带着微笑的面容。这种被长辈撞见亲密姿态的感觉让贺卿忍不住红了脸,轻轻拍了拍阿冉的背,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这才轻咳一声,向莫止道:“雌父,您来了。” 莫止颔首,侧了一下身,示意他跟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咱们一起回家。” 贺卿乖乖地应了声好,转头对俞韶说了一声。俞韶很是理解地点点头,朝他挥挥手:“你跟你雌父他们回去吧,我自己一个可以的。”说着,他迅速地瞄了阿冉一眼,又看向贺卿,“不过,你的喜好可实在是……” 贺卿失笑,伸出手拍了一下俞韶的额头,与对方告别,遂牵着阿冉登上他雌父的巡行器,朝着贺家主宅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