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醉行45、沐浴
秦朗庆幸这会儿夜色浓,自己脸上的热度不会引发关注,他抵着唇清了清嗓子,说:“你住哪?先去休息会儿吧。” “不急,恬之还在等我。”澹台眜恢复了淡然的神情,解下披风递给侍从,大步朝内走去,经过秦朗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犹豫着问道:“一起来?” 秦朗吸了口气,微笑地说:“不了!你们聊。”说完扭头就走,却被猛然拉住手臂,甚至因为反作用力向后跌去,被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肩膀。 “小心。”澹台眜自秦朗身后轻笑一声说:“秦兄弟似乎不太高兴?” “哈?”秦朗旋身闪开澹台眜的手,握住手臂上的手掰扯下来反手将他拉向自己,眯眼笑着说:“阁下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好,是我误解。”澹台眜动了动手臂,发现被秦朗死死握在手里,只得无奈地说:“我还未洗尘,不若先上秦兄那儿洗漱一番,不知方便否?” “哦?不是要去见你的恬之吗?”秦朗咬了咬牙根勾唇皮笑肉不笑地说。 “恬之怎是我的,秦兄弟说笑了,不过是主人家的尊重,不过这么晚了,便是不去也可,明早再找他不迟。”不等秦朗出口说什么,澹台眜就转头吩咐边上皇子府的小厮说:“你家主子这会儿也歇息了,我不便打扰,告知他一声我就歇在秦兄弟院里了。”小厮迟疑了一下,主子是有安排这位贵客的屋子的,只是不知怎的,贵客的眼神看过来就令他惶恐地点点头,躬身应是后就仓促退了下去。 歇在他屋里………这说法怎么听起来这么变扭?秦朗一把放开澹台眜的手腕,有些不自在起来,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是拉他来屋里一样,这也太不爷们了! 但是又有些隐秘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走吧,带路。”澹台眜接过侍从的灯笼候着秦朗,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与温柔。 秦朗定了定神,轻哼一声率先往前走去,只是衣摆猛得扫过一旁的花枝被勾了个正着。 “且慢。”澹台眜握住秦朗的手,嗓音温软,将他的袖子自花枝中解出来,放开的时候,手指掠过他的掌心,秦朗心底一颤,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男人刚是在撩他? 他又看了一眼澹台眜的脸,见他神色自若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秦朗手指蜷缩抠入掌心,感觉更痒了。 他加快脚步通过长廊回到屋内,见门口站着一名侍女,长着一副甜美讨喜的脸,正是先前给他铺床送点心的女婢。 她正来回焦急走动着,见秦朗回来眼睛一亮,上前几步伏了伏身说:“公子不在屋里,小婢不知,方才可要急死了,不敢在府内乱找,都打算要去汇报总管了,幸而公子回来了……” “不好意思,本也就打算附近走走。”秦朗歉意地说。 “公子初到府上,想散步可唤一声小婢给您掌灯带路……”那侍女看到秦朗身后一步步走上前的身影瞬间失了声,半明半暗的面容神色不明,却莫名地让她心中一颤忘了言语。 澹台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婢女,扭头吩咐自己的侍从:“去让人抬水进来,我要洗漱。晚上你便候着吧,其他人闲杂人等都下去。”说着便径直往内走去,衣摆扫过侍女的侧臂夹杂着一丝冷意。 侍女微微一颤,小心地看了一眼秦朗,见他根本没看向自己,有些不甘愿地应了一声“……是。”才黯然退了下去。 秦朗哪里会在乎一个无关之人心中的那点心思,快步跟上去,心中忽然想到,以洛恬之的周到,没道理会不事先安排澹台眜的屋子,他为什么来自己这儿洗漱歇息? 虽然有这个疑问,但是秦朗才不会傻地问出来。 他们进入屋子,澹台眜看了一眼床铺,秦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床上不过一床被褥,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一条被子下可以发生的事情,鼻腔一热,急忙回神。 下人的手脚很快,大约本就为澹台眜备着,很快展开了屏风将浴桶内注满了热水。 秦朗坐在屋内的桌前,听着撩拨的水声,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他脑中闪过一幕幕不可言述的画面,然而画面里的人闪过澹台眜的那张脸就又一下子熄了火。 毕竟是当个君子之交的朋友当了一路,澹台眜那通身的贵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是与东方靖完全不同的气质。东方靖虽然有着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气质,但是那阴差阳错的一晚后,对那人他护过躲过欺辱过,更是再亲密不过的事都做过了,反而放的开手脚。 而澹台眜那身气派疏离感无形中在他们之间划出了距离,令他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地处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喝了第三杯茶水后将杯子往桌上一搁,起身大步绕过屏风,只见浴桶内,澹台眜那张带着苍白病气的脸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染湿的头发黑鸦鸦地披在肩膀上,他微微仰头靠着桶沿似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向秦朗,漆黑的眸中镇静如初,仿佛对秦朗这般无礼的闯入丝毫不觉讶异,反而看了他一眼后又闭上双眼兀自泡着热水。 “这么热的水,你脸上带着这一层……不难受吗?”秦朗状似随意地凑近了问他。 澹台眜撩了撩水擦拭着脖颈,没有回答秦朗的意思。秦朗并不气馁,撩起他的头发说:“婢女不在,就由我来给你解发吧。” “有劳。”澹台灭没有拒绝,任由秦朗的手指穿梭过头发,指尖顺道按压着头皮,舒服地喟叹一声,秦朗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没有找到人皮面具的边缘,只能说这玩意儿做的够逼真的,简直巧夺天工。 遗憾,遗憾…… “看你挺疲倦,可是去的地方远了?”秦朗慢慢搓洗他的头发随口问道。 “不远,只是定了一件东西到那儿时又等了片刻。” “哦?什么样的东西方便告知吗?” 澹台眜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骁竹的矿产资源丰富你应该有所听闻。” “不错。”秦朗点点头。 “这里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材料名为乌金石,极硬不锈,锯之不断,若打造成镣铐,一经锁上,不伤筋动骨绝无取下的可能。”澹台灭不带情绪的说。 秦朗心里闪过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是仔细想想又不觉有什么问题,“你要用黑钨矿做什么?兵器?” 澹台眜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勾唇轻嗯了一声,便闭目不再言语。 屋子里没有说话声,只有一下一下的水流声,静谧却没有尴尬,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温情流转,秦朗发现,就这么梳洗澹台眜的头发竟也不觉无聊,他想起先前在西宁那段日子里,自己不良于行,只能被东方靖那般抱进抱出的,当时洗头发也是那人亲自动手。 那时候的他是否也是自己这般心情? 他看着澹台眜的后颈,忍不住凑上前轻轻印上一个吻,澹台眜徒然一僵,便是秦朗自己也顿住不动了,他尴尬一秒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也好,他有种冲动,不如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揭穿了他,有错认错,有什么解释的也可以一次说清,再不行…… 就做到行…… 他脑子里甚至已经构想出了澹台眜恼羞成怒后自己把他压在浴桶里为所欲为的情景,然而澹台眜很快就回过神,往脖颈上抹了一把澡巾什么都没说地起身出了浴桶。 他甚至没有用澹台眜这个人设叱责秦朗的无礼。 棘手啊…… 秦朗看看自己映在水中的模样,暗忖他难道魅力不在了?随后又一把拍散水面,他至今都搞不清那人对他的感情从什么地方来的,看上他什么了,现在也就无从入手。 大概这是秦朗认识这个男人以来第一次这么打心底里自愿的殷勤,忙前忙后擦头发,递衣服,铺床…… 等到两人都躺到了床上,黑暗中秦朗不是滋味地看向一旁闭目似乎已经睡着的澹台灭,他不经自嘲自己犯贱。 人家追着你跑的时候弃之不顾,如今人家似已放下了,自己凑上去倒舔,这算什么? 澹台眜似乎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睁开眼看过去,语气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秦兄弟怎还不睡?晚上多谢照顾,明日不若一同去游览一番骁竹盛京的美景?” 秦朗心里刚产生的那点退怯一下子消散了,但是气闷还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含情绪地说:“不了,阁下若有此闲情便自己偕同骆恬之一同前去,在下另有要事。” “巧了,在下也另有要事,不若先办完要事后一同游览一番?”澹台灭看着秦朗的后脑勺,似看不到他满身的不悦,语声更为温和。 “不了。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晚安”秦朗说完就闭上眼。 真是半点亏都不愿意吃,只是这样便能让他产生退意,若是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想必会被他恨上。 黑暗中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毕竟是有类似的目的来骁竹的,第二天皇子府的主人骆恬之起来后来找他们,三人一同用了早膳后就来带书房坐下谈起正事。 自知道骆恬之是骁竹的皇室成员后,秦朗的请求就不太好说出口,骆恬之早已得知两人的目的,看着他们两个半晌谁也不打算先开口的样子轻笑一声,说:“两位皆是我的好友,即是朋友,有何不可言说,就算是我不能办到的事,也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呢?” 秦朗看了一眼坐于他对面的男人,心中不禁有些气结。明明是他急需的东西,怎么反而悠哉游哉地喝茶,一副不打算参与的样子,偏自己已经到了这里,打定主意要为他争取那东西,不为别的,就为先前一路护佑为他解毒之情也不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有那么片刻秦朗都有些怀疑这是一个圈套,故意引他前来的诱饵,然而那人实打实的伤重模样又令他打消了那念头。 一报还一报,就是龙潭虎穴也得为他闯一闯。 秦朗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澹台眜表情淡淡的脸,转身向骆恬之拱了拱手,首先开口说:“实不相瞒,原本确实想请洛兄一助,毕竟阁下也是靖王挚友,原本想来我们都有意愿助他恢复,只是如今到了此处得知洛兄身份反而不知怎么开口,在下无意让洛兄为难。” 骆恬之轻笑,神情反而更为放松,说:“秦兄弟为的可是后冠上的那枚仙种花乳石?” “不错。”秦朗颔首。 “据我所知,东胤使臣已在宫内做客,花乳石是他们该操心的事,秦兄弟何不等上一等,或许宫内不日就会传出消息。” “洛兄,宫内什么情形恐怕在座的都知道,那使臣到此已经好些时日,却没有丝毫消息,恐怕不是他们不作为,而是传不出消息。” 骁竹既然宫变了,大皇子岂会让东胤的人离开,至少也是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稳固朝堂后才会考虑,但是据说大皇子与西宁交好,这花乳石不一定会愿意拿给东胤使臣,甚至为了摁死威胁极大的东方靖,他们会将花乳石毁去,或者为了折损东胤的人设套诛灭前来盗取的人也未可知。 秦朗不愿意冒这个险,只想越快取得花乳石越好。 “秦兄不过是猜测,不过这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骆恬之看了一眼自顾自喝着茶的澹台眜一眼,转而对秦朗说:“想不到秦兄弟对靖王也是情真意切,并不是我昔日得知的那样,果然听闻易失真,亲眼所见才为真。” 秦朗一想就知道骆恬之说的是什么,默了默,不知道怎么接这话,骆恬之也没打算让他尴尬,见他不搭腔转而说:“秦兄弟放心,前些天我的人便已盯着,日前我得到的消息说花乳石还在,只是确实要被转移地方了。” “原来洛兄早有准备。”秦朗心中无奈,这是被接连地试探啊。 “若是让他们另外放置,那取花乳石的难度恐怕会更大,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们转移东西前便去取。” 洛恬之沉吟半晌似才下定决心,抬眼看向两人说:“这个不难,晚上我便要进宫赴宴,你可随我一同前去。” “我以为你没打算参合。”一直没说话的澹台眜终于出声说道。 洛恬之苦笑一下说:“到了这会儿,我的意愿重要吗?没看我的皇子府都要被他们踏破了,他们是在逼我。恐怕这会儿皇兄已经注意到我,我说不去他就肯放过我?” 秦朗算是听明白洛恬之的意思了,洛恬之这是夺嫡之争被强行拉下水了,那他目标岂不是很大? “虽然我没有争夺那位置的兴趣,但是该有的准备自然也是要做的。”洛恬之似知道秦朗的顾虑,说:“否则命没了不要紧,我辛辛苦苦建立的鸿嘉商行可就要便宜大皇兄了。” 闻言两人都跟着低低笑了起来,虽然话听起来好笑,但也掩盖不住皇家血脉斗争的残酷。不过洛恬之是个聪明人,坐在对面的这位都没有表示插手的意思,秦朗想来他们早有成算,心里也并不十分担忧,到了夜幕降临,他便扮成侍卫跟随在洛恬之身后。 “你怎也亲自来?”秦朗看着同样侍卫打扮的澹台眜不免有些不悦,趁着空档将人拉入拐角无人处低声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