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红窗听(听墙角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如果,能提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任性,早一点把琴剑交给他…… 即便是两相不合闹得闷闷不乐,即便是就此绝交,我也绝不会再同意他再到这个地方来! 青阳道长施展龟息之术,贼嗖嗖隐匿在钱府东厢房外的树丛之中,惟愿蜡烛回长时光倒流,能让他回到一个时辰以前。只要还有时间,他便可以想出无数的法子,阻止那迂腐好人闯入这龙潭虎穴。只要有时间,他便可以不顾一切,尽数用上乾坤袋中所有的机巧物件,也要将那人锁在客栈、锁在怀中…… 可这世上偏没有后悔的药,他齐青阳纵然能对里面的恶人挥剑相向,却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他仰起颈子,忿忿望向夏夜里如钩的寒月,早叫怨愤与后悔填了满心,无名的业火自心底里涌出来,全涌向深藏衣料下的下腹。 齐青阳,你真的后悔吗? 若你真的后悔,为何不立时冲进屋里,去救那“唯一的友人”?若你真的难过,为何不挺剑将为非作歹的家伙砍作肉泥,反而做贼也似躲在这窗棱下? 你在听,你想看,你也想加入!你后悔的不过是让别人吃了嘴边的肉!你想做比里头更过分的事,想用剑在他身上刻下你的名字,想掐着他的腮喂他吃你的东西,想叫他这辈子都只属于你,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朋友”! 闭嘴!何方妖孽乱我心智?! 东厢房的窗,即便此时也亮敞敞地大开着,好似里面行事的人早知道有人躲在这窗棱下,正好心好意地做给他看呢。 他听到那人的声音,从凛然清冽到不堪一击,他通过对话幻想里面的样子,一幕一幕的活色生香现在他脑海里,可这一个时辰来他竟都没胆子转头看,就只是躲在窗棱下的树丛里,认认真真地偷听着。 齐青阳,承认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了解你的一切!你见恶不除,见弱不助,一片心思全在那一个人身上!你说道法自然讲求无为,可那剑上又染了多少无辜鲜血?你罔学道术、妄论修行,七情六欲你放不下,日日所想不过是春宵一度,又胆小怕事不敢冒进,如今叫人抢了先你还在躲!你说,你修什么道呢? 极猛烈的脉动,使得他小臂青筋暴起,炽烈的鼻息牛一般喷出来,龟息术在过于强烈的诱惑中无法维持—— 当然,也不必再维持! 他由是挺剑一晃,自窗棱翻入厢房中去,可眼前所见的,又是什么景象呢? 或许是和心魔的争斗在不知不觉中用了太长时间,此刻的钱府东厢房内早已是人去楼空。齐青阳一手仍秉着剑,呆呆瞧着房内狼藉一片。 只见那棠梨雕花帐中,锦绣的被褥一半落在地上,层层褶皱在烛火辉映中,更显得水光煜煜,几绺粘稠的晶莹顺着木床边缘滴落下来,犹带着膻膻的微香。 齐青阳背手执剑,却已是脸红耳热,两眼一片浑浊。向着床帐扑过去,指尖挑起边缘那一抹将落未落的晶莹,再缓缓张开五指,他知是那人的蜜液,到此际已透凉了,蛛丝般缠绕于指尖上,依依地缠挂住,就如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逐渐在日常的相处中交织成黏腻的网,最后任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他将指尖靠向嘴唇,缓缓地、伸出舌来舔,不一时又转成迅速的疯狂,如同饿极了的狼,把那只手翻来覆去直舔得晶莹一片,倒也不必区分,蜜液早给他舔了个干干净净,全剩他自个的唾液了。 如果……如果把这只手伸进去,他一定会惨叫着喷出莹莹的蜜水来吧?如果绑起他的腿、抱起他的臀,将脸一整个贴上去,炙热鼻息喷在抽搐的股缝间,待他无可抑制地潮喷了,再一口嘬上去,一点儿也不浪费! 那时的莲之,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是不是凄绝与不可置信,惧皆盛满在琥珀样儿的眸子里?是不是那双眸子会蒙上薄薄的水光,只要眼睑一瞌,便有泪珠滚落?是不是就算气若游丝,他也要压抑着变调的喘息,冷冷地警告,说什么“即刻退去,我既往不咎,往后……再无瓜葛!”? 如水月华,自窗棱外洒落上道人的背影,竟已偏西了。 不知何时,他手中长剑无声落了地,疯狂过后,只余深切的绝望。 终究是太晚了。 今夜听墙角之前,他虽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杨莲之,却从未有胆量付诸实践。因此,齐青阳只道那妖孽惑人,却并不知晓,杨莲之那惑人的表象声色之下,竟是相伴相生的阴与阳在作祟,更不知道有人比他早过一步,将莲之毅然决然地破了身。而且听起来,不像是最近才有的事。 而现在,那些红衣教的混账说什么圣子将临,将他带去了荻花宫! 纵使自诩剑术高明,纵使是纯阳宫中数一数二的弟子,想独闯荻花宫也绝对是无稽之谈!那是红衣教的老巢,江湖正道合力尚且难以攻破,何况他区区一个小辈弟子? 还能怎么办呢? 齐青阳垂下眼,去拾地上沾了灰的长剑,稍显呆滞的动作替代了无声的叹息。 且说回数个时辰前。 钱府坐落于扬州城郊一处较为偏远的所在,与其说是富贵之家,不如说是个备用的行渊东厢房也不大,几样家具归置地齐齐整整,偏生不是会客的所在,连个落座处也无。杨莲之端端立在房间正中,手中一只鹤影青绢扇,淡淡携来夜间沁凉的微风。 扇的主人却略略蹙着眉。 与其说是不畅快,不如说是在隐隐地担心。 张灯结彩的富贵人家,位于距离主城尚有一段距离的偏远城郊,院落里四处是喜洋洋的红灯笼,可为何不见半个人影? 帐子床旁立着一方矮柜,矮柜之上,蟠龙香炉里透出缕缕的青烟。那味道淡淡飘漾在东厢房的空气中,通过鼻管,隐隐透出些咸腥气,他没闻过,想来必定不是文人雅士常燃的熏香,到有点像是——太白师父某坛酒里,似乎曾有过这样一种味道。 心底下愈发不安,杨莲之以扇掩住口鼻,稍稍收敛心神之后,迈步往房门处走去,又伸手去推。 门从外面拴住了,随着推门的动作,外头传过来锁头碰撞声响。 不详的预感成了真,杨莲之又使力重重推了推门,金属的锁头咣啷啷撞响门板,不使内力决计是打不开的。 “深夜叨扰本属无意,然而事出有因,还请现身相见!” 没有人回答。 手一抬收了折扇,杨莲之退回房间正中,朗声向着寂静的夜气询问。即便是如此情景,长歌大弟子依然秉持礼数,那扇正对着帐子床的窗平白大敞,窗外树影婆娑,显是在诱他出去。也是同一个方向,兵刃相击撞出清脆声响,其中一道真气暗含着无穷变化,必是青阳无疑。 杨莲之正待要走,东厢房落着锁的门,竟叫人主动打开了。 “杨公子,请上坐吧!很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为了保持您圣洁之身,我特意沐浴净身,才敢来接待我们的圣子。” 走进来的人到床边的矮柜上添香,声音听起来带有宫刑特有的尖利,也不知他究竟撒了什么在香炉里,缕缕快要燃尽的青烟都变作嫩草一般新绿。 做完这件事,他才转过身来,好叫杨莲之看清。 是个怪人——不如说,比起像个怪异之“人”,倒更像是个类人的“妖”:两片皮边镶钉的红布将他双目完全缝合起来,似于高高架起的头饰连在一处,上身虽然赤裸,却有两条金链穿乳而过,艳红长裙状如花瓣,四散开来垂拖在地面上,而他本人,也正踮着脚、叉着腰。 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从露出的嘴和说辞来判断情绪,然而他又阴阳怪气,谁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是牡丹,阿萨辛大人最忠实的护法。”自称为牡丹之人说着,亦向着莲之欠了欠身,“奉阿萨辛大人的命令,来执行为圣子验身的神圣使命!” 杨莲之蹙了蹙眉,面上已带有显而易见的愠色,冷冷别过头去。 不是没听过阿萨辛这个名字。幼年的记忆中,父亲杨逸飞似乎便对这个名字有着不为人知的心绪,每每听到有关阿萨辛的消息,情绪都会有明显的起伏——也许他觉得藏得够深,但对于朝夕相处的儿子而言,实在是明显得很了。 莫说红衣教与阿萨辛,便是一个牡丹也有着鼎鼎大名,正派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恨实力皆太过强盛,不能人人得而诛之。 是以也不必牡丹拦阻,他也知道,此刻手中没有趁手兵器,凭自身走出钱府东厢房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 然而要配合着验明正身,更是绝对不可能,虽然琴剑并不在手,拖住片刻也必然可行。由是他避过重点,只挑牡丹话中的刺来说:“阁下说坐,却要在何处落座?” “哎呀,您是阿萨辛大人千挑万选的圣子,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牡丹就算是自个拿身体当凳子,也要开开心心给您坐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恭敬言辞里尽透出不甘的讥讽。牡丹说着转了个圈儿,艳红裙摆飘散开来,真似躲盛开的牡丹花,停下来才道,“只可惜呐,圣子您高高在上,能触碰您的只有阿萨辛大人,在那之前,牡丹必须保证您的纯净无瑕!” 呵,怪人,怪话。方才不是说要验明正身,怎么又要保证纯净无瑕? 每每听到类似的言辞,杨莲之心底总受不住气,若是游历时碰上的痞子劫匪,定要教他下不为例。然而今时今日,也只是脑袋里想一想而已,连质问的话都已说不出了。 原来牡丹说话之间,杨莲之身体已不受他自己所控,后退几步直直座进了床帐中!勉力瞥眼看时,香炉中仍有荧荧的绿烟冒出,透过呼吸、侵入身体、流过周天,便才算是真正在血液中激活了,任他脑中如何作想,行动都绝不受控。 “来吧,我们的圣子,听牡丹的话。把碍事的衣服脱下来,让牡丹看看您美妙的身体——!” 言语仿佛咒文,恶劣而又真挚,一旦传进耳朵里,就深入四肢百骸,调动那些香中暗藏的神秘物事,转变成不可违抗的命令。 美眸微瞪,他只能看着自己缓缓地抬起手,解开腰封丝绦,再如风月教坊中的妓子一般,将衣裳从两肩处微微一拨,靛青衣衫方自两臂处徐徐滑落,渐显出深埋布料下的琵琶骨、胸膛、肚腹,最后是半分埋没在下衣里的腰线和鼠蹊。 解开腰封、拨下衣裳,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而已,他的手却颤了又颤,好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阻止。 命令仍在继续,直到所有蔽体的布料都四散在帐子床上,直到玉雕样的身体全无一点儿遮蔽,他仍端端坐在床上,合着夜色中的烛火莹莹生晕。 在牡丹不间断的命令下,杨莲之已连头上的梅花簪都卸去了,满头青丝失去束缚,软绵绵铺散在绣花的枕头间。他正以一种无比缓慢而惑人的速度打开双腿,并将腰身稍稍抬高,光洁无毛的下身便叫他自己活生生地展露了出来。 只是眉心已拧成悲愤的愁绪,足趾也微微地蜷曲着——这已是他所能反抗的最大程度,不但身体受制,真真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可是第一次显露出见不得光的秘辛,竟然是在一个外人、或者说,一个完全陌生的敌人面前!更何况自褪衣裳,自抬双腿,这种事和娼妓又有什么分别?! 此刻他所能做到的,仅仅是闭上双眼不去看这淫秽的姿势,幽幽地颤着纤长的睫,无声反抗这飞来横祸而已。 却并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他眼中的至交好友就在窗外婆娑的树影下,龟息着静听隔窗的一切。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声响,也许是落在地上的衣衫被拾走了,有什么人俯身看着他的下体,炙热的鼻息几乎全喷在完全暴露的敏感中,但是那人却不来碰,就连他的腿也不摸一摸。 夏夜的风本该是暖的,此时吹在全然裸露的身体上,宛然寒凉的浪,一捧一捧浇得他打起颤来。打在下身的目光却又是灼烫的,仿佛要将他整个烧成灰烬,可他即便腰身微颤,用尽了力气,也绝无法将双腿合拢,哪怕一下下也不能。 下一瞬,连闭眼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也不被允许了。 杨莲之在牡丹的命令下大大睁开双眼,接着将右手,颤巍巍地伸向双腿之间! 不,不要! 他甚至已能够轻微地摇头,牡丹好整以暇倚在矮柜上,红布缝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修长指节绕开稍稍抬头的玉茎,直奔那下头隐秘的女蕊而去。两指全似无情的机关一般,将两瓣犹自打蔫的花唇紧紧压在两侧的软肉上,指尖距离越扩越大,几乎比成直角。 不需要任何外物辅助,嫩生生的穴眼已叫他自个开了个彻彻底底,一点水滴状的秘豆,风铃样悬在大开的穴眼前,乍看去真真是少女般鲜嫩的颜色,必不曾为人采撷。夜风毫不受阻,吹进那嫣红初绽的蕊道里,衬着此时羞愤欲绝的体热,倒真成了刺骨的凉意,激得那股间红蕊颤了又颤,可惜给指腹死死压着,无论如何也闭不上了。 牡丹再没有其他的命令,只是闲闲倚在矮柜边,拖着掌的动作像极了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腰挺得酸了,再如何自幼习武,没有外力作用也很难将这种姿势维持得太久,更不用说大部分的力量还用在指尖上,撑得初绽的穴眼早灌满了夜风,床板太硬,便是隔着薄薄一层被褥也无济于事,仍给瘦削的脊骨磨蹭出夭红。 东厢房的门,再一次打开了。 背着棺材的魁梧男人,迈着大步走进来。床上香软的人儿他看也不看一眼,直直走向牡丹,伸出的掌心里拖着一只——通体莹绿如翡翠,安静在他掌心蜷成一个团儿的蛆虫。 “他要的东西,给你。”魁梧男人看着牡丹,语气郑重无比,“希望阿萨辛遵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