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手把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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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慌乱间张口就叫:“叶秋篪!” 一个宽厚可靠的臂膀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脊背:“没事没事,我在呢。”又转头向旁边的人沉声说道:“你别吓他。” “啧啧啧。”那人手中折扇一展,摇头晃脑道,“大美人儿这么黏你啊。”正是那流氓画师何青钱!今日他穿了一身儒雅的白衣,端的是面若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可惜那双流转生波的桃花眼早已出卖了他那颗色胚之心!无怪乎古人云“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诚不我欺。 叶秋篪也不理他,只跟怀里的陆离耐心解释道:“如今江湖上人人皆知我手里有‘神仙血’,无人不盼着分一杯羹。可我……我已是戴罪之身,无颜再回云霄山向师门寻求庇佑。本想与你在云砂坞厮守一生,谁料阿田在鱼市无意走漏了风声,招致祸患。现如今,只能在青门暂避。你放心,何璧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说罢又看向何青钱:“何璧?”这是要他在陆离面前表个态,也好让他安心。 何青钱摇了摇手中的竹骨折扇,装模作样道:“好说好说。” 陆离攥紧了叶秋篪的衣角,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叶秋篪当他是同意了,轻啄了一下他潮湿的唇瓣。 何青钱在一旁见了连忙拿扇子挡住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夸张道:“啧啧啧!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于是二人就在青门住了下来。 叶秋篪自山神庙那一夜突破了心境,功力虽一日千里地精进,但心底一股暴虐的恶意也脱笼而出,原本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可以压制,但云砂坞一战让他惊觉,长此以往必有隐患。他思来想去,忆起儿时在寺院清修的岁月。 那时他还未拜入云霄派,因为一个云游僧人的来访,双亲决定将他送入寺庙清修。因此,小小年纪的他的启蒙读物不似寻常孩童的,而是之流的佛家典籍。虽年岁尚小不解其意,但也算耐得住清苦地随寺里的大师傅每日研习,所以那些字句就像镌刻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知事以后每每思及,都为其中智慧之精妙所折服赞叹。 现在他恍然觉得,自己的心性如何打磨,可能还需从儿时相伴的佛经中寻找答案。 说来也是讽刺,若论佛家典籍藏书之丰厚,不是任何一座寺院的藏经阁夺得魁首,而是这与清苦修行一词压根儿沾不上边的青门——只因青门的文印业务异常发达。无论是九州经典还是海外文献,统统涉猎匪浅。许多由梵语写成的佛经,未及翻译便难以流通,但青门对此却是有专人收集,照单全收后分门别类悉数保存。 这也正是叶秋篪选择在青门暂避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青门的图书馆喽。”何青钱将折扇合起插在后衣领里,抱臂站在一座占地面积颇为广大的恢宏建筑之前,对叶秋篪和陆离道。 这所谓的“图书馆”并非寻常木质结构,而是将岩石打磨成特定大小和形状之后,用泥灰和一种特殊的黏土按比例混合筑造的,这种建筑物不易起火,而且据说其内部冬暖夏凉,再辅以通风的建构设计,有利于保存书籍。 叶秋篪道:“图书馆是你们青门的秘钥重地,我和阿离……能进去吗?” 何青钱点头道:“只要遵守图书管理规章制度,不要恶意损坏图书,不要在书上乱涂乱画,不要在馆内大声喧哗随地吐痰乱扔垃圾……” “……”叶秋篪直接拉着陆离的手越过他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 里面一排一排的书架直通到三层楼那么高的天顶,密密麻麻存满了书籍,有龟甲的、绢帛的、竹简的、纸质的……不会轻功的话就需要用梯子才能取阅上层的书籍,简直堪称壮观。 “这么多?”饶是叶秋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场面小小震撼了一把。 “哼哼,你看到的这些还只是海外文献类的馆藏呢。”何青钱走进来道,又指着一部分书架向他示意,“喏,从这里,到那里,都是天竺国的典籍,反正你认得梵文,自己慢慢看吧。” 叶秋篪果真依言走上前去查看。 何青钱对着落下一步的陆离露齿一笑:“大美人儿,你想不想看书?” 陆离对他还是有些发憷,往后退了一步道:“何门主说笑了,陆某双目失明,如何能看书呢?” 何青钱得逞似的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一种书是以浮凸的盲文写成,可以用手触摸。只要你学会了盲文,自然可以畅读无碍啦!” “这……恕陆某孤陋寡闻,平生闻所未闻。”陆离再次暗自感叹,人类真的有很多伟大的发明啊!并且说实话,确实有点心动。毕竟自从他变成了一个瞎子,基本上一本书也没有再读过了,这难挨的岁月快要让他忘记,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喜欢看民间话本故事的少年郎…… “何某不才,对这盲文恰好略知一二。不如……由我来教你,可好?你学会以后就能自己‘看’书啦。”何青钱笑眯眯地建议道。 恰好此时叶秋篪也找到了自己要看的书,走过来道:“这个主意好。何璧,难得你还有如此靠谱的时候啊。” 陆离尽管十分想学会盲文“看”书,但是想到此人之前的行径,十分担心他借故作出其他放肆的举动,可是这种事情实在耻于言明,只好口中婉拒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何门主……” “哎呦你看你看!这你就见外了吧!我连门派重地都让你们进了,还怕什么麻烦?”何青钱飞快地截住了他的话头,“叶兄你尽管放心,对陆兄,我那是一定手把手地倾、囊、相、授!” 叶秋篪笑着对陆离说:“我也觉得这盲文是个好东西,不如趁此机会学一学吧?阿离,你看如何?” 此时若是再拒绝,就颇有些不识相了,陆离只得硬着头皮道:“……好。” 叶秋篪也不傻,知道这何青钱是个贪好美色的,便要他就在此处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教学。 何青钱从善如流无有不应。 陆离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馆内还设有宽阔的书案桌椅,于是叶秋篪占据书桌一端,堆放了不少方才所寻的经文,当即心无旁骛地潜心翻阅;隔了一段距离,陆离占据另一端,何青钱则坐在陆离的对面。 他准备了一些印有浮凸文样的版书放在一旁,朝对面伸出手笑眯眯道:“陆兄,我先来看一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