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送你礼物

    「来来来，都看这里！」刘智赫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宇宙超市对面，隔着条马路指挥正站在门前的三人：「所长您的笑容再大一点……恩夏，脸别那麽臭行吗？昰雨现在这样就很好，维持住！三、二、一──好了！」

    总算能放下被尴尬牵起的嘴角，琴昰雨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快僵了，从一旁穿着整套制服的派出所所长手上接过表扬状和奖金，猫星人腼腆地开口：「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们啊。」所长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眉间由於长年被各式疑难杂案困扰，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这惯窃的案子拖太久了，上头念得我都快秃了，幸好你们机警，这下月底开会就不用担心了。」

    这是惯窃被抓捕到案的一周後，被上级用这案子叮得满头包，所长在总算逮到人的隔天就亲自来这道谢了一番，又拼命争取，总算拿到了发给热心市民的表扬状和奖金，连午饭也顾不上吃，拉着和超市老板有良好交情的刘智赫就这麽赶了过来。

    「您太客气了。」同样得到奖状和红包的申恩夏看见琴昰雨满脸无措，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维护治安是大家的责任，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哎，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啊，宁愿躲着走也不出力的人才是多数。」检查过刘智赫拍下的合照，所长满意颔首，拍拍两人的肩：「好了，不打扰你们做生意，我们先回派出所去了。」

    刘智赫向朋友们做出无奈表情：「我要饿死了，所长您快点。」

    「臭小子，也就晚个二十分钟吃饭，哪来这麽多抱怨。」所长玩笑般在他背上击出一声沉重闷响，吓得琴昰雨睁圆了眼。

    刘智赫佯装痛苦地弯下身呻吟，老所长拿浮夸的年轻人没辄：「行了行了，走吧，就不能有点人民保母的样子。」

    派出所离得近，他们是步行过来的，所长说完後就自己迈步往派出所那方向走，刘智赫直起身，在申恩夏冷淡的注视下凑到两人中间：「昰雨，後天联谊真的不去？就差一个人了。」

    虽然昨天才邀约过，还被申恩夏举着美工刀威吓他住嘴，但刘智赫仍然没有死心──这次联谊时机可是浪漫的七夕当天，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当天就能脱离单身了呢？

    申恩夏的视线逐渐锐利起来，还没说话，琴昰雨率先摇摇头，小声道：「我不去。」

    「什麽？再考虑一下吧？你这种类型肯定会受欢迎的啊。」刘智赫纳闷地看着他，琴昰雨虽然不是有男人味的类型，但现在挺多女孩子也喜欢这类能诱发保护欲的漂亮男人，出席的话不可能无人问津。

    在他柔软却坚决的拒绝下收回了由自己赶走刘智赫的想法，申恩夏凝视着身边的猫星人，安静等他继续回应。

    「谢谢你邀请我，智赫，但我真的不想去。」琴昰雨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很快地向那处投去一瞥，再面对警员时神色更坚定了：「抱歉。」

    没能凑到人数的刘智赫失望地张开嘴，没来得及再劝，不远处传来所长洪亮呼唤：「刘智赫！」

    「是！」反射性地应了声，刘智赫向他们俩随意挥手权当告别，转过身小跑跟上长官：「来了！」

    总算将不知道何谓看脸色说话的老友送走，申恩夏低头，看看傻乎乎盯着表扬状和红包的琴昰雨：「进去吃饭？」

    漂亮男人仰首望向他，唇畔微微扬起：「嗯！」

    「七夕快要到啦～今天替各位听众送上一首甜蜜的情歌作为节目结尾，我们下周──」

    广播声被突兀地切断，申恩夏关上冰柜和冷藏区外的所有电源，从甜点区挑出块切片蛋糕，拎着自上午就一直藏在休息室抽屉深处的纸袋，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打开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幅看了一个月的景象：有着奶白肌肤的男人随意穿着家居服，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头，手上拿着包吃不腻的小鱼饼乾，正入迷地看着电视里追逐猎物的花豹，桌上摆着个保温杯，上头五颜六色地画着只曼赤肯猫与各类动物。

    「恩夏。」见他出现，琴昰雨放下饼乾，开心地迎上去：「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过於自然又亲密，申恩夏在瞬间产生了自己是丈夫，琴昰雨是妻子，现在正上演刚下班後爱妻前来迎接的戏码。浮现这念头的当下，申恩夏不争气地红了脸，本想抬手遮嘴好掩去无法抑制上扬的唇角，但今天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年轻男人只好向他点点头：「带了蛋糕和礼物给你。」

    「……咦？」只注意到依恋着的男人，直到现在才发现他手上拿着物品，琴昰雨愣愣地看着他：「为什麽？」

    申恩夏走到桌边，先将蛋糕放下，而後将纸袋递到还迷迷糊糊的猫星人眼前：「看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是他上午去手机店买的──昨晚得知琴昰雨想买手机後，他苦恼了一会，最终挑了与自己同款的机型：申恩夏不知道猫星人所用的手机和地球相差多少，如果琴昰雨有操作上的困难，至少用着相同手机的自己还能教教他，不至於让漂亮男人遇上困境。

    再说了，他看见很多情侣都会特地选用同样的手机，申恩夏莫名喜欢用这种隐晦方法表达对琴昰雨的占有慾。

    下意识接过纸袋，琴昰雨却没有去拆开包装的动作，而是偏头看向年轻男人：「为什麽要送礼物？」

    执着於问题答案的猫星人杏眼里写满了疑问，申恩夏笑起来，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纪念你登陆地球满一个月？」

    看出他是在开玩笑，琴昰雨佯怒瞪他，唇瓣微微噘起：「我很认真问，恩夏也认真回答我。」

    还学会回嘴了。对於猫星人软绵绵的嗔怪只觉得可爱，申恩夏牵过还傻傻站着的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两具躯体紧靠着彼此，轻声笑着：「没有为什麽，只是想送你礼物。打开看看吧。」

    耳尖被温热吐息拂过，琴昰雨垂下眼睑，後颈攀上浅红，乖乖地伸手将纸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手机？」看清物品的那刻，琴昰雨圆圆的杏眼睁得更大了，侧首看向正笑盈盈盯住自己的年轻男人：「恩夏买的？」

    申恩夏笑出了声：「要当成我抽到或捡到的也可以，总之是给你的。」

    「不、不行，太贵了。」像保温杯这样几百块内的物品，琴昰雨还能满心喜悦地收下，可手机动辄几千上万元，他虽然不了解手里的机型要价多少，也绝对不会是他能心安理得接受的金额：「我慢慢存钱买就好了……」

    见他惊慌失措，申恩夏忍不住想逗他：「但我已经和老板说不会拿回去退了。还是昰雨不喜欢，不想和我用一样的手机？」

    最後一句话成功地吸引了猫星人的注意力，琴昰雨愣愣地低头端详盒子上印刷的手机图案，又看看被申恩夏随手放到桌上的手机，像是陷入天人交战般，声音微弱下去：「一样的……」

    「嗯，一样的机型。」看着他动摇後不停在两边切换的视线，申恩夏摸摸他的後脑勺：「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不要，我卖掉再买别种就是了。」

    捧着盒子犹豫许久，琴昰雨忽然站起身，走到主卧里头，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个红包袋。

    「可以分期付款吗？」像是对待稀世宝贝一样，将手机紧紧抱在怀里，琴昰雨将中午时才从所长手里拿到的奖金递出：「之後每个月从薪水扣几千块，一年内可以付清吧……」

    申恩夏轻轻推回他的手：「昰雨。」

    琴昰雨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地望向他：「可能不太够，但是我会努力工作──」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没有打算从你那里得到回报。」申恩夏打断了他，语调很温柔，比起初遇时多了不少连自己也没察觉的耐心：「没有手机的日子一定很无聊，我没能早点想到这一点，现在送也稍微嫌晚了，不要拒绝，就直接收下吧。」

    「不晚，一点都不晚。」听着他像是内疚的话语，琴昰雨拼命摇头：「我不觉得没有手机无聊，和客人们聊天很好玩，电视节目也好看，和恩夏待在一起说话也很好……」

    一直以为他是出於无聊才想买手机的申恩夏一怔，拍拍身侧空位让他坐下，揉着他头顶问：「那昰雨为什麽想买手机？」

    猫星人浑身都成了粉色，手指久违地捏上衣摆，低垂着眼，就是不说话。

    不知道他为什麽忽然害羞起来，申恩夏注视着他彷佛要烧起来的通红脖颈，在上头轻轻揉捏：「昰雨？」

    「……想拍照，」琴昰雨说话了，声音细若蚊蚋：「想把恩夏送我的杯子、还有蛋糕都拍下来……」

    在後颈上摩挲的手顿住了。

    打从知道猫星人喜欢乳酪蛋糕起，申恩夏叫货时总会下意识挑选出有乳酪成分的点心。举凡原味、蓝莓、草莓，以致今天的香橙淋酱乳酪派，都是他特意拣择过的结果。

    琴昰雨很容易满足，即使只是一块小小的蛋糕，他也往往吃得双颊鼓鼓，眉眼弯弯，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和黑水晶般耀眼璀璨，常让在一旁观看的申恩夏也不自觉柔下眉宇。

    原来是觉得吃掉以後什麽也没留下太可惜，想拍起来留念啊……怎麽能这麽可爱？申恩夏神奇地想，盯着他的目光杂揉了新奇与怜爱。

    「也想和恩夏合照，」一旦开了头，後边似乎也没那麽难以启齿，琴昰雨忍着羞怯继续説下去：「当成桌面的话，就可以一直看见恩夏了。」

    ──真不妙。忍住一瞬间爆发而出的各种念头，申恩夏暗道。

    昰雨比想像中的还要更为依赖眷恋自己，这事实令早就知道喜欢上对方的年轻男人难以掩饰喜悦，几乎要将他揽进怀里告白；可过於单纯的琴昰雨究竟知不知道对自己的亲近是出於纯粹的习惯，还是恋爱之情，又让他在此却步。

    在昰雨亲口说出喜欢，或者更明确表达感情前，不能够轻举妄动。最终下了决定，申恩夏摸摸他的头：「那现在要拍一张吗？我们的合照。」

    刚买来的手机电量不怎麽充足，还得先进行基本设定。勒令猫星人收回红包，让他乖乖坐在一边吃蛋糕，申恩夏插上充电器，替琴昰雨装上SIM卡，安装了必须的程式，又替他建立社交软体帐号，一套流程跑下来，时钟走到了十一点整，眼看已经是深夜时分。

    趁着下载程式的空档冲好澡，申恩夏将阵地转移到主卧大床上。吃了点心後困意上涌，琴昰雨趴在他身旁，打了个呵欠，被申恩夏轻弹下额头：「困了？明天再弄，先睡觉吧。」

    「没关系，我还不想睡。」这麽说着的漂亮男人下一秒就又打起了呵欠，且远比上一个来得深长，琴昰雨将脸埋进枕头，试图装作什麽也没发生：「……」

    申恩夏轻声笑道：「小笨猫。」

    笨猫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小脸委屈反驳：「真的没有想睡觉。」

    「好，昰雨说的都是对的。」见他努力忍住睡意，只想早点拍张合照，总算搞定一切的申恩夏将手机递给他：「设定得差不多了，昰雨来拍吧。」

    方才还一脸期盼的琴昰雨却扭捏起来：「我不太会自拍……」

    「那我拍？」申恩夏也不勉强他，只想着早点拍完，好让猫星人甘愿睡觉。

    「嗯。」琴昰雨爬起身，在床铺上正襟危坐；随意侧躺的申恩夏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发笑：「昰雨，这不是证件照，放松点。再说为什麽要坐起来？都在床上了，就躺着拍吧。」

    才摆好姿势的琴昰雨动了动，踌躇着往他那边躺下。

    就像是每天睡前的姿势一样，两人靠得很近，鼻尖对着鼻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重。琴昰雨有些紧张，表情不自然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