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疲惫

    初三最后一学期分了尖子班，虽然数学给浩宇拖后腿，但浩宇还是凭借语文和英语的优势被分进了尖子班。浩宇以为数学不再是他教的。可是浩宇错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原本他教3班和4班的数学，可是分出尖子班后，他竟然改教1班和4班。他竟然脸皮厚到无耻的地步！可是浩宇就是不妥协，他在上面天花乱坠，浩宇在他的课堂上永远是低着头。浩宇恨一个人会恨一辈子！一直到中考，浩宇就没有听过他的课，浩宇自己自学。

    初三一次普通的数学测验之后，三、四两节是数学课，第四节快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突然在上面阴险的宣布：凡是没及格的同学必须把错题订正过来，正确后才能去吃饭。浩宇怎么都觉得他是针对浩宇来的。浩宇很不幸，很不争气，数学又没考及格，但是浩宇已经习以为常。没想过他会出这么卑鄙的一招，反正你宣布你的，执不执行是浩宇的事。大不了没饭吃，谁怕谁！

    很快下课铃声响了，很多人冲出教室去慰劳自己早就已经饥饿的肚子，教室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倒霉的同学。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就下起大雨来。浩宇静静地望着窗外，眼里满是失落和怨恨。浩宇的心也如乌云般黑暗，像天空般找不到明亮，像夜晚永远碰不到白天，浩宇的心如雨般潮湿，冰冷，无奈和孤寂。这大概是浩宇读书以来第一次被人关在教室里没饭吃。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浩宇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里想一些事情。其实浩宇很想出去吃饭，浩宇很想违抗他的命令。因为浩宇的肚子早已经空空如也，需要食物来填补。可是浩宇任性，浩宇不想妥协。浩宇看见他在上面踱步，一边抽着烟。

    很快，有人上去把自己重新做的错题给他过目。很快，教室里开始有人离开。有几个男生离开的时候还自嘲的叫一声，终于可以去吃饭了。浩宇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里万分惆怅。浩宇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在那里装模作样。再不久，外面响起了喧哗声，很多同学吃完饭回来了。浩宇真觉得一墙之隔，竟然隔绝了两了截然不同的世界。而这一人为的分界是由这个无聊而不讲道德的数学老师造成的。浩宇私下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畜生。而他呢，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在那里踱步抽烟。

    尖子班的班主任吃完中饭也来了，数着还有几个同学关在这里没饭吃，他只是关好门笑着离开。而数学老师还在那里信誓旦旦：浩宇今天就陪着你们。

    实际上他很快自己一个人去吃饭了。是班主任进来和浩宇们说：你们去吃饭吧。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歇，浩宇的肚子早已过了饥饿期。

    那时学校是没有食堂的，浩宇们学生的饭菜都是自带的，中饭是蒸的。蒸好后，连带着笼子放在外面（露天的）。浩宇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饭盒，因为里面就只有一只。在大雨的洗礼下，浩宇的饭盒里面进了些水。这饭是没法吃了，浩宇到掉饭，蒸好晚饭。径自回到教室，浩宇在和自己赌气，中饭也没吃。

    回教室是因为自己还有在后面的黑板上出题目的任务，那是班主任给课代表们的责任。语，数，英的课代表用三分之一的版面出一些有助于中考的题目。另外两位课代表已经完成了，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浩宇趁着睡午觉的时间补上。另一方面是不想让自己再想刚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唯一的好处是，浩宇在中考的作文中用到了它。浩宇们的中考作文题是放学后，浩宇就以这件事情作为材料。

    所幸的是中考数学偏难，浩宇也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没和别人拉开分数。虽然小学时和浩宇学习差不多的曾经的好朋友清，中考时是学校的状元，他去了L县最好的高中。浩宇也还好，进了省级重点中学。

    班主任让浩宇看到了老师的丑陋，以前以为老师有多好，有多神圣，现在却只有对老师的彻底失望甚至心生厌恶。当然浩宇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的老师一棍子打死，因为浩宇读初中的时候还是遇到了让浩宇感激的好老师。郁老师就是其中一个。

    郁老师教浩宇们思想政治。她以女性特有的敏感观察浩宇，认识浩宇，关心浩宇。初2的那个暑假，浩宇收到了由别人转交给浩宇的郁老师的来信。信长达3页，浩宇到现在还保留着。满纸流淌着她对浩宇的看法和想法，以及永久的期望和温情。她说浩宇很懂事，也很聪明。可是浩宇的眼睛里却有很深的忧郁。为什么浩宇总是郁郁寡欢，独来独往？她知道浩宇的背后有过滔天大浪，那是父亲的死。但是纪念不等于没有笑容，爸爸在天上看到也是不会瞑目的。而且作为一个男孩子，必须学会坚强，必须做个男子汉，因为男人就是力量，就是希望。她更希望浩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给浩宇说了很多人生的大道理，还说从心理学的角度，郁郁寡欢也不利于一个人以后的发展。她说或许很多道理浩宇现在还无法明白，但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初三了，是她在一个晚自习下课后，特意找到浩宇说，如果浩宇还想继续看书，可以到她的办公室座位上去；也是她一次次找浩宇谈话，默默地支持浩宇；是她让浩宇代替她给全班同学上思想政治课，可是浩宇却没有把握锻炼的机会，没有上好。浩宇只会照本宣科，一节课只上了不到20分钟，大半节课被浩宇浪费了，大家聊天聊得起劲。快下课的时候，郁老师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有事出去，而是又出现在了课堂上。浩宇才知道她的用意。

    后来有一次考试是她监考浩宇们考场，浩宇的位置是最后一个，她找了个凳子做在浩宇身后不远处。浩宇以为她一直在注视浩宇，实际上没有，主要是那时浩宇已经非常敏感，怕自己承受不了郁老师太多的关怀和期望。浩宇的情绪一直处于失控的状态，一点答题的心思也没有。郁老师也觉察到了，有一段时间离开了考场。浩宇承认那时的浩宇心里素质像纸一样一撕就碎。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郁老师好像被别的老师的冷漠同化了，不再过问浩宇的一切。浩宇以为她不再关心浩宇。可是中考结束后，浩宇在教室收拾东西。郁老师忽然出现在浩宇面前，问浩宇考得怎样。浩宇说还好。她让浩宇对每门课进行估分，她就拿了一张纸记下来，记完后，郁老师说不错，然后替浩宇加了下总分，说有希望了！然后就默默地离开了！原来郁老师一直都是关心浩宇的，只是浩宇没感觉到。她的这一举动让浩宇的心里暖暖的。

    浩宇数学估了75分（总分120，那年数学偏难），中考成绩是76分。数学考完后，浩宇们村的小燕哭得很伤心。有很多人去劝她，说大家都是一样难的，于是她挂着泪痕的脸绽露了笑容，在黑板上写下：考砸浩宇一个，还有很多人。实际上，浩宇们那个尖子班，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同学发挥失常，她进了一所比较烂的高中。

    浩宇的估分很准确，几乎每门课都和浩宇估计的八九不离十。

    自从那次估分后，浩宇和郁老师一直都没见过面。快要高考的时候，浩宇却再一次意外地收到了由班主任转交给浩宇的郁老师的来信。

    那是一个早自习之后的课间。日复一日没有友情、没有交往的生活让浩宇倍感疲惫，浩宇可怜自己活得那么凄凉，浩宇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一直都寻找不到自己活着的寄托。拿到信的瞬间，很是意外。拆开那封短短的来信，看到了满页关怀鼓励的话语。浩宇仿佛再一次聆听了郁老师的教诲。她在信中说高考来临，希望浩宇在紧张复习的同时，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信以“希望浩宇在高考中再一次出奇制胜”结束。

    读完信后，浩宇的心里像是喝了一杯热茶，很快温暖起来。原来浩宇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原来郁老师一直都是关心着浩宇，惦记着浩宇的。

    没事的时候，浩宇会翻看郁老师的那两封来信。高中某个暑假，心血来潮的，浩宇拿起笔给郁老师写了封信，告诉她浩宇的近况，也谈了对她所说的那些道理的理解。信的末尾说“就当是浩宇对你那封有些突兀来信的回复吧，只不过从时间上来说迟了些”。很快浩宇收到了她的来信。她说，几年不见，浩宇长大了！她在自考中文本科。还晒了一门课的成绩。信的末尾，她说前些日子，由于驾驶摩托车不甚，手跌了一下，现在手还痛。字迹潦草，请勿见怪。

    郁老师，你客气了，言重了。

    这么多年来浩宇一直没有去看望过郁老师，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但是浩宇永远都会记住她，永远都会感激她。寂寞的人会记住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在浩宇寂寞的生命旅途中，郁老师是浩宇唯一的良师益友。不说恩重如山，至少对浩宇有知遇之恩。郁老师像冬日温暖的阳光一样，温暖浩宇生命中整个寒冷的冬季。

    读初中的时候，浩宇一直是个独来独往而又自闭的星星的孩子。像一只孤独的萤火虫一样，寂寞的在暗夜里飞翔，却找不到自己的同伴。浩宇是一个容易迷失的孩子，像一颗并不明亮的星星一样，不知道哪里是自己发光的位置。

    初中的学校没有学生食堂，像浩宇这样的住校生就得自带米和菜。周日下午回学校参加晚自习，周二下午放学后回家拿米和菜，周三早上赶回学校参加早自习。夏天的时候菜容易坏，只能拿霉干菜，妈妈在上面盖一层新鲜的好吃一点的菜。还不能盖多了，因为霉干菜少了，就不够吃了，熬不到回家的日子。

    冬天赶早自习就得起个大早。凌晨5点的时候就必须从温暖的被窝里起床，每一次还要连累妈妈。有时因为不知道时间，半夜起身到楼下看几点，妈妈也被浩宇吵醒；有时浩宇先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妈妈也会像有感应一样起身穿衣服；有时浩宇想让她多睡会儿，因为不是每个母亲都会起床为自己已经读初中的孩子烧早饭。浩宇几乎每次都会说，妈，你不用起来的，浩宇自己会烧。可是她依旧每次都起床，为浩宇做好一切。冬天的时候，凌晨5点的天空还是很黑暗的，整个乡村也还在一片沉寂之中。没有人烟，没有声响。连一声狗叫都没有。

    在匆忙中吃完早饭，打点好一切。5点半左右，必须从家里出发了。那时天也还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看不到一丝曙光。可是每户有读书的孩子的家里亮起了乡村最早的灯光，那是黎明之前的太阳，在浩宇的心里燃起了温暖和希望。

    刚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天是很暗的，只能感觉到山的威严剪影。妈妈替浩宇准备了手套，围巾，出家门前帮浩宇全副武装起来。可是戴着手套的手依然会裹着寒冷。在去学校的路上，学生们渐渐汇合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像是盛开在大地上的花朵。有时候渐渐落下来的浓雾打湿了额前的头发。到学校的时候才会停下来好好用手摸一摸。

    一路上，大家只是拼命赶路。也顾不上说什么话。一辆车子从身边开过去，那耀眼的灯光过去之后，天竟然亮了很多。一路上，也没有多少生气。除了卖面点的小卖部亮着昏黄的灯光，里面有一两个忙碌的身影。

    万幸！赶上了早自习。一到学校，先得回寝室放好东西，然后蒸中饭。偏偏这时候的水池边是最挤的，都是等着蒸饭的人，浩宇很懦弱，比不得那些蛮横的男生，他们霸占着水龙头把米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完后还把水龙头让给熟人！浩宇等了半天，看时间都快上课了，气愤得要死。有时就会因为蒸饭延误了时间，踩着铃声进教室就不错了。

    要说那时的住宿条件，就更让人发指了！学校那时还没有单独的学生寝室楼，只是几间平房作为学生寝室。一间十几平方的旧房屋，里面摆了两排有上下铺的木板床，有几张还是用竹板补上去的。每张床都紧密相连，只留了中间一条紧容过人的通道。这样一个房屋要住30多个人那，满满当当的，简直像个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