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洛克希德
14 联邦虽不禁私人武装，各大财团也都各自养着私军，但一般就算是成建制的拥有舰队的私军，也都打着“民兵”的名义，其他各种雇佣兵组织，则常打着军事、安全顾问，或是保安、生物科技等公司名目。 比尔的情报主管恰巧能认出来，是之前和雇佣兵所属的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打过交道，看着名字眼熟。 查询门的通行记录，果然发现，这两位生物科技公司的员工，大约一周前来到千星城，在水产店事后不到一个小时即离开。 千星城的监控系统不像联邦那么完善，水产店附近正好是死角，没有拍到他们进出店面的镜头，但街口录像拍到了报警之前一辆黑车匆匆离去，车号是租车公司的，租赁记录一查，正是这两位生物科技公司的员工。 若要警方定罪，证据链可能还不完善。但比尔又不是警方。 这家生物科技公司往上摸，是个生物集团，股权十分复杂，做了穿透图才能看出，最大股东是家投资公司，再往上就是洛克希德财团。 对于比尔来说，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他头疼的是该怎么办。 联邦的选举制度，看起来参议两院甚至总统都是由选民决定的，其实幕后控制的却都是巨型财团。洛克希德正是其中之一。 其前代家长，老约瑟，今年已210岁，偶尔露面虽仍精神矍铄，却不再主管家族事务，现在当权的是他的长子，约瑟十三世。 对于比尔来说，无论是老约瑟还是小约瑟，都是太过遥远之人。他也不可能跑去这家雇佣兵公司质问，是不是你们来千星城搞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赶紧把报告交到总部。相信洛克希德在情报局内部一定有自己的人。这件事情若是对于他们很关键，他们自然会有渠道知晓。 比尔的报告交上去，到了情报中心，汇总整编后分送到了局长、副局长、局长助理处。 比尔在报告中写得比较含糊，没有将洛克希德的名字点出来，情报中心也就不知道这件事涉及财团，按照正常权重评估，只作为千星城分站一个不甚重要的情报，报了上去。 局长和副局长们都日理万机，目光扫过这条小消息，也就过去了。 联邦情报局的每日简报，在报送后也会同步到信息中心。信息中心的主任乔尔，四十来岁，在局里算是升得快的，目前却也还只是高级探员，不在报送的范畴之内。 他整理文档时看到了这条，目光在那两位雇员的公司处停留了一下，又到系统中查阅了更详细的报告，心中有了猜测，当即起身跟外头的秘书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出门朝楼上办公室走去。 他金发碧眼，宽肩细腰，身形又极高，在走廊间倒像是模特走秀，很是醒目。一路和同事们点头致意，到副局长门外，敲了敲门，问坐在外间的秘书，“斯万局长现在有空么？” 罗伯特－斯万和乔尔是同一星系出来的，算是半个老乡。乔尔毕业时，他家人辗转托了关系到他这里。 斯万当时自己也不过是个高级探员，能帮的有限，不过偶尔提点一下。好在乔尔自己很上道，在联邦情报局做得顺风顺水，如今一晃下来，过了二十年，他自己也升到了高级探员的职位。 有这么一份情谊在，斯万一直对乔尔颇为信任，此刻招呼他进来，先不谈公事，指着桌上摆的一堆咖啡豆。 “老家那边人送来的，我一个人也喝不了，你等会走的时候拿点。” 乔尔笑道，“那就不客气了，谢谢局长。还是家乡的咖啡豆喝着最合口味。” 斯万这才问他什么事。 乔尔把刚刚自己查的事情说了，补充道，“我要没记错，洛克希德财团是马修议员那边一直很关注的。” 至于议员本身和斯万局长的关系，那自然就不用说了。 斯万沉吟了一下。议员没主动提起这事，不知道是洛克希德那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呢，还是目前尚不知情况。 若是前者，他特意跑去问，便显得有些鸡毛蒜皮了。但若是后者，倒是可以卖个好。 计算得失完毕，他当即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转告。” 乔尔走时，便顺走了两袋咖啡豆。秘书羡慕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有的人啊就是幸运，和顶头上司也能把关系处得跟朋友一样。 消息经由议员，到了约瑟－洛克希德的行政秘书那里。 洛克希德财团的所属公司太多，他也是查询了一下，才弄明白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到底是谁旗下的。 秘书心里大致明白了，琢磨了一下，这事还是要跟约瑟说一下。便在第二日晨会，汇报完其他事情后，提了一句。 “还有一件事，肖恩先生那边的黑水，在千星城里出了点儿事。” 肖恩是老约瑟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便分外溺爱了些，从小到大事故不断。虽然都没闹到公众面前去，却也让人十分头疼。 约瑟一听幼弟的名字，果然立即大大皱了眉头。 他比肖恩大了近八十岁，几乎算是两代人，老约瑟曾当着家人的面跟他说，长兄如父，你就当多养一个娃。 约瑟口中不语，心中嘀咕。要真是我的娃还好了，我保管在他惹是生非前就先把他掐死。 如今听完秘书的报告，事情似乎不大，只是个把人的问题，他略微放下了心。 “他在千星城附近有什么生意么？” 秘书摇头，他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小少爷这些雇佣军跑到那里去干嘛。 约瑟边说，“好了，稍后约个时间，我问问他。” 肖恩有个好处，就是如果是他做的事情，哪怕弄砸了，他倒也都认，从不隐瞒。 接到大哥的电话，听他提起千星城，当即说，“没错，是我的人。笨死了，让他们一定要先搞明白有没有什么证据，结果他们当场就审了起来。还没问出来，就被人撞到，只好灭口了。” 约瑟此时还不知道细节，只问他，“什么事儿要弄出人命来？律师不能解决么？” 肖恩便说，“啊，是阿尔法星的事。当年就是他们没弄利索，这回给了他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还是不行。” 约瑟不记得阿尔法星是什么，听肖恩的口气觉得这事不简单，前后一联想，皱起了眉。 “等等，这不会是个‘遗民’吧？” “可不是么，要不我也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让他们追着把窟窿堵上。” 涉及到遗民，这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约瑟严肃了起来。 “让你的人做份详细报告，尽快给我发过来。” 肖恩还不以为意。“怎么，是谁在找麻烦？调查局还是情报局？正好，这些笨蛋只会把事搞砸。既然他们知道了，那干脆后边让他们把事解决好了。” 约瑟的嘴角忍不住往下弯，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他这个小兄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下才行。 但他身为洛克希德掌门人，自然知道此时轻重缓急，心中不悦，嘴上却只说，“记得尽快发报告。”挂掉了电话。 过了两日，秘书将报告给约瑟呈上。 他先看过一遍，梳理出摘要重点，放在第一页。约瑟两分钟看完，便对眼前事情有了大略判断。心中叹了口气。 肖恩这家伙，还真是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行。当年阿尔法星的事，就该阻拦父亲，怎么也不能派给这么个嘴上没毛，乳臭未干的家伙。 财团发现资源星，星球上已有人居住的情况，向来并不少见。处理的方式有很多种，多半是用法律方式解决。 一般人知道无法与财团对抗，又得到一笔终身也花不完的钱，也会愿意在星球权利转让协议上签字。 事实上，随着星际年代的继续，把原住民杀光去获取资源星的做法越来越少了。 财团本质还是以赚钱为目的，多数时候，能不动用杀戮手段的，也会尽量避免。 但是一旦要用到雷霆手段，那就必须保证，杀光相关知情人，毁掉全部证据。 洛克希德这一代继承人早早定下，固然少了很多豪门纷争，却也导致约瑟的兄弟们成长得过于顺遂，做人做事的经验上是大大地少了。 马修议员当晚接到约瑟亲自回的电话，一时受宠若惊。 约瑟轻描淡写地把情况说了下，“事情确实是有的。既然情报局已经介入，那就还是请他们帮忙解决吧。洛克希德永不遗忘，这份人情我会记在心上。” 马修议员忙答应了，琢磨了一下，这事固然可以通过议会直接施压，还是不如走私人关系更为便捷。当下便约了斯万副局长，第二日见面。 斯万副局长虽将消息告知了议员，却没想到他如此重视，竟然要亲自见面交代。早早出发，通过门到达了联邦政府所在的迪马兰。 迪马兰位于猎户星云，所围绕的恒星是一颗蓝巨星。联邦政府一直在讨论迁都，但这件事牵涉过大，参议两院的声音不一，每年都有提案，每年却也都被否决。好在蓝巨星的寿命虽短，预计也还能稳定个上千万年，倒也不急在一时。 议员约的地点就在议会城中，斯万副局长先到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服务员上前问是否点单，他先点了杯冰水，服务员接过餐单，纤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背，斯万才发现，这餐厅的服务员竟然不是表情做得逼真的高级机器人，而是真实的人类。 马修议员过了一会赶到，闲聊时局长有些羡慕地提到了这一发现。情报局所在的哈斯提亚是一颗卫星，除了工作人员外，居民很少，服务类行业全都由机器人担任。 马修议员笑出了声。 “知道为什么这里宁愿雇这些美女帅哥么？他们打工的薪水，可还不一定比得上机器人的电费。” 斯万看看周围用餐的人，好些脸都看着眼熟，再一想前些年刚出过的实习生丑闻，便知道这些服务生都是以攀高枝为目的的，露出恍然的笑容。 趁着吃饭时间，马修将情况跟他说了，问了千星城现在是谁负责。听说是比尔，摇摇头，“不行。没听说过这个人。这事很重要，最好还是你亲自盯着，我才能放心。” 斯万趁机问，“那边怎么之前没找我们？” 事涉遗民，若是要下杀手，多数时候财团会找情报局代劳。斯万经手类似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了。 马修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应该是老爷在还当家时，他们小少爷非要自己弄的。” 有人走过来致意，马修便停下话，起身与对方握手攀谈。 斯万听了两句，对方似乎是马修家乡星的选民，正在长篇大论地感谢马修最近在议院中为某一项法案据理力争。 斯万便没细听，转而琢磨他接手的这个案子。 过了一会，对方总算离开，马修重又坐回座位，摇头，“哎，没办法，这些选民啊，只要看到你就要上来说话，连个饭都吃不好。” 马修所选的这间餐厅，座位虽彼此隔得很远，却不设隔断，眼力好的人在大厅入口一看，就能看到来了哪些客人。 斯万先前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安排，现在想通了。政客和他们这些情报局的官僚不同，他们做事需要隐秘，而政客正相反，无时不刻不希望被看见。 斯万下了决心。“唔，听说对面提出了要谈判，那我正好过去，会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