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现实的世界
60 虽已临近深夜，情报局的大楼仍灯火通明。 林秋晚开着乔尔的车驶入地库，从电梯直下到机房所在的楼层。 孟罗微笑着迎接他，“晚安，莱茵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啊，想起来需要提前准备一个报告。麻烦把最近一个月来有‘帝国’‘异动’标签的情报给我汇总一下。” 林秋晚说着，在常坐的位置坐下，进入了精神海。 “我想了几个方法，可能能够帮助你获得自由。”他开门见山地说。 小水滴兴奋地在他的眼前打转，林秋晚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每个方法都有它各自的缺点。” 他把前一段时间想到的方法各自解说了一遍。小水滴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决道。 “我选第一条。” 第一条，是林秋晚根据当年老师教他脱离自己心灵岛的方法衍生的。 想象着有一只大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整个身体拔起。只要离开心灵岛的地面超过十米，引力就会突然消失，接着就可以在精神海中随意漫游了。 只是，林秋晚是人类，无论他的意志飘到精神海的何处，回到原地时，心灵岛还会在原地。 小水滴却是一个人工智能，它与现实的连接本来便很薄弱，只有一根纤细的线。一旦拔起，这根线还能不能插进其他的电脑里，也就是它的代码在其他电脑中跑起来，林秋晚就不能确定了。 他抬起眉，“我刚才说清楚了么？选择了这条路，一旦你不能再找到其他兼容的电脑，可能就会成为纯精神海的生物。” 小水滴的回复简单而坚定。 “是。那我也宁可自由。” 它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掌握秘诀。 林秋晚仰头，看着水滴越升越高，变成了几乎看不见的一小点，而它尾巴上连着的那条透明的线越拉越细，终于“嘣”地一声断了。 小水滴发出胜利的欢呼，在天空中飞速盘旋，随即以倒栽葱的方式一头栽下来，林秋晚瞅着它的轨迹伸出手，小水滴却在空中愉快地翻了个跟头。 它的尾巴上，原本透明的丝线卷成了一小圈螺旋状触手，如今舒展在半空。 “啊，要不要找台电脑试试？” 林秋晚刚说完，小水滴就把凉丝丝的触手缠在他胳膊上，在他感觉到任何异样前，触手已经伸入他的体内，插入他胳膊上的电脑之中。 一人一水滴，面面相觑。水滴表面变成镜面，反射出了林秋晚惊讶的表情。 “这就成功了？” 林秋晚试着带着小水滴，出了机房的门。他到了地库，走到了车里，进精神海一看，小水滴仍然在他的心灵岛上待着。 自由来得太过容易，它甚至还没充分地感受到喜悦。林秋晚怕它离开太久系统崩溃，忙又带着它回到了机房。 小水滴这才如梦初醒，“啊，交易！你的一半已经完成了，我的那一半呢？你需要什么？” 林秋晚便将需要它在数据库中，查询的东西告诉了它。 数据是否已被删除，对于小水滴全无意义。哪怕是程序员们以为万无一失的无序数据覆盖，对于它而言也不过是在数据上堆了一层土而已。 让它难以掌握的反而是“遗民”、“自由星”、“矿产”这些概念。 林秋晚解释了半日，只好让它自由搜索。 他意识到小水滴不可能很快完成所需要的搜索，心微微沉了沉。 明日一早，陈代阳就要在情报局入职。 他今日不知因何考虑，没有对情报局的人说出林秋晚的事情。但是明日一旦在情报局遇见，便是必然的摊牌。 他可以选择现在就放弃任务，马上离开。回到帝国后，估计会遭到审查。他现在的这个任务，知情人只有陈代阳，而陈代阳刚刚叛变。 他有自信自己最终能够通过审查，毕竟，真的不是假的。但是，这近两年所浪费的时间呢？他每天为心灵岛遮蔽上一层云雾，所付出的艰苦忍耐呢？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如此接近真相…… 林秋晚的双手捏成了拳头。 他将手上的报告整理好，告别了孟罗，开车前往他从乔尔脑中读出的地址。 这是一个看来很普通的居民区，林秋晚通过精神海，查询了附近的几个住家。对街的邻居家正好不在家，林秋晚将车停在了他家的车道。 他坐在车中，微微合起眼。 精神海中，林秋晚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三个安保中的一个，他离陈代阳的心灵岛更远些，应该是守在户外警戒的人。 他没有冒险登上对方的心灵岛，而是在靠得足够近后，用尽全力，发出“好困啊”的暗示。 陈代阳安全屋外，坐在车中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合上眼。 “我没有睡，我只是闭一会眼睛。”他想着，没一会儿，头慢慢朝车厢边上靠去，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林秋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靠马路一边，似乎借着路灯正在翻阅自己的邮箱，同时在精神海中悄悄靠近了另两个。 这一回的难度比上一个更大，因为他需要保证两个人同时睡着，以避免其中一人发现异状。 他全神贯注，缓缓地将两份催眠的意念发送出去，很快感觉到对方的心灵岛上变得沉寂。 林秋晚这才穿过马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握住门锁闭目片刻，输入了正确的密码，推门进去。 陈代阳的屋里亮着一盏小灯，他坐在床边，衣服穿得整齐，手中握着一把配发的枪。 看见林秋晚，他睁大了一下眼睛，看来竟然有些高兴，“小林！怎么是你？” 林秋晚没有回答，他的精神力化作一道钢鞭，直接对准陈代阳的心灵礁石抽了下去。 陈代阳抽搐了一下，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往上翻了白。 枪从他手上垂落，林秋晚踏前一步，在它落地前接住，另一只手顺便揽住了陈代阳的腰。 他熟练地破坏了屋里屋外的监控系统，拿陈代阳的领带捆起他的双手，扛着他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盖子把他扔了进去。 整个过程，只花了一刻钟。 林秋晚重新把车开到大路。夜色已深，路上没什么其他车辆，他在车速飙到最高限速，开始在脑中计算起来。 三个被下了强力催眠暗示的安保，一觉睡到了早晨，睁开眼睛见外边天色已亮，全都傻了眼。 乔尔被通讯器从床上叫醒，听到三人惊慌失措的汇报，连早饭都没顾上吃，连忙赶到了现场。 局里负责现场证据收集的情报人员已经到了，围着安全屋拉起了黄色警示条，乔尔心烦意乱地弯腰进去。 “怎么样？” 现场负责证据收集组长和乔尔是同年，比较熟，摇了摇头。“很专业。没留下多少痕迹。怀疑是专业人士干的。” 乔尔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 “辛苦了，有结果第一个时间告诉我。” 三个安保都是老人，证人计划出身的，很懂规矩，提起昨晚的事情每个人脸上还都挂着不可思议。 “是食物的问题么？”乔尔试探着问。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集体摇头。“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不吃同样的东西。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食物检测的报告很快回来，证明了他们的说法。 “我还是觉得太奇怪了，我们不会是被人……催眠了吧？”其中一个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在岗位上睡着，胡乱推测道。 乔尔想起了之前心理科的组长，不由惋惜，他要是还在就好了。他把几个人打发去了心理科，看是否能看出有被精神力影响的迹象。 乔尔赶回局里，硬着头皮上楼去跟斯万汇报。 局长对此的反应倒比他想象镇定，不但没发火，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不用担心奥纳西斯财团，他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他话锋一转，“当然，为了避免别人以此为由攻讦我们局监守自盗，该走的调查程序还是要走的。” 于是成立了调查组，由斯万局长亲自担任组长，乔尔作为当事人担任副组长，戴罪立功。 新来的副局长没有出现的第一天，林秋晚一大早敲了哈里的门，拿手中的终端给他传了份文件。 “听说这位新副局长要负责对帝国情报部分。我昨天把近来帝国情报中异常的部分搜索了下，进行了汇总，等副局长到了可以给他，方便他尽快熟悉工作。” 这个报告可是送的太及时了，哈里正在琢磨今天见到新来的副局长如何打开话题。这份小礼物又贴心又不起眼，哈里大大夸奖了一下。 然而预计上午要召开的见面会，迟迟没得到正式通知。林秋晚去了趟咖啡间，同事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八卦。 拉娜招手让他加入，一脸兴奋地给他补课，“听说副局长昨晚突然失踪了！负责保护他的三个人不知怎么一起都睡着了，怀疑是精神力者做的事儿呢！” 局里精神力比较高的员工，这一天都被安排了与心理医生的见面。 林秋晚小心翼翼地用云雾裹好了自己的岛。 他趁着空下去了一趟机房，小水滴已经在资料中找出了一些可能相关的信息，林秋晚浏览了些资料，告诉它哪些有可能是，需要再详查，哪些只是关键字的误关联。 下班后，他在附近咖啡厅随意吃了简餐，顺带买了点狗粮。“家里养宠物了？”店主笑着问，林秋晚摇摇头，“没有。看到只流浪狗而已。” “那最好小心点啊。要是它咬了人，你可能也会被索赔呢。”店主提醒。 林秋晚回到家里，开门走进地下室。被捆住手脚跪趴在地上的陈代阳，嘴中发出“赫赫”的声音。 林秋晚在精神海里下了个“噤声”的命令，把他嘴里的口塞解下，狗粮倒在碗里推到他面前。 他没等着看陈代阳到底会不会吃，直接关了门上楼。过了半个小时下来，狗粮已经被吃光，旁边的水碗也空了。陈代阳抬头看着他，因精神力的暗示而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恳求。 林秋晚重新给他带上口塞，关上灯转身离去。 第二日，内部调查科的人找上了林秋晚，和颜悦色道，“我们在调查所有局里相关人员在陈失踪一案前后的行踪。不要紧张，也不要担心。这个调查除了案件有关的部分，其他隐私我们是尊重的。” 他的暗示很明显，林秋晚心中有了数，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最终交代了当晚他是和局长助理乔尔在一起。 内部调查员翻了一下档案。“唔，我看到你那晚还回了一趟局里，去了机房，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哦，我想着新的分管局长要过来，希望能给他留下一份好印象，准备了一份方便他熟悉情况的报告，第二天一早交给哈里了。” 以上情报，都和内部调查科从其他渠道获得的情况一致，他满意点头，在莱茵名字的后面画了个“勾”。 林秋晚从房间里出来，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落下的网已经距离他很近。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去彻查通向安全屋的每个路口监控，发现乔尔的车是早晚的事。 他又去了一次机房，这次小水滴的成果喜人。 第三日，没人再来找林秋晚，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整天，临下班前下到机房，让小水滴把触手卷在自己胳膊上，带着它离开了机房。 他回到家中，做好准备，租了一辆车，在午夜前抵达乔尔的住所。 乔尔拉开门见到他，表情有些惊讶。“啊，我今晚可能不是一个好伴儿。”他说着，却还是让开了位置，林秋晚跟着他进了门。 五分钟后，他扶着乔尔，坐进了他的车。 黑色的车开上大路，如疾风般朝门奔驰而去。 （卷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