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关于林谦
林谦一直喜欢李航远。 从他大一进学生会第一眼见到派发部门职责说明传单的李航远开始，直到多年后同居在一起的现在。 这中间从未停止。 具体来说的话，还是要从他大一入学开始讲。 林谦爸爸是个工程师，工作关系认识了林谦的妈妈。林谦妈妈是本地一家大型设计公司的千金，但因为上面还有个能干好强的哥哥，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公司继承权，也多亏如此才让林谦能够更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成长。 林谦高中毕业后父母就长期旅居国外了，本来林谦也应当是毕业后就随父母出国，但是阴差阳错，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国内读了本科。 林谦从未体验过集体生活，与人相处也不是很会拒绝，就被室友拉着硬着头皮一同加入了学生会。 本想着听一听宣讲，过两天佯装考虑过便退会的，谁知他在宣讲会上见到了李航远。 李航远那时候留个风骚的卷发，还染了点棕色，在听宣讲会的学生间走来走去发传单，像只花蝴蝶飞到了林谦身边，飞进了林谦心里。 一个声音好听长相好看的学长，指甲干净圆润，骨节分明指节纤长，在自己桌面上按下一张传单，冲自己露齿一笑。 林谦一向不觉得自己是外貌协会，但是他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一见倾心一见钟情。 后来室友离开了学生会，林谦没有。 只要留在这就还能见到那个学长吧。 事实是，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部门，一年下来也没见几面。 这还包括他在学校里偶然碰见，当然，李航远并不认识他。 所以其实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也是在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那天。 那天林谦本来可以不去的，部里的胖学长这么跟他说的。但是想着说不定能见到李航远，林谦是硬着头皮也要去的。 林谦知道的。他一直有女朋友，几乎不会有空窗期。 他不会喜欢自己的。 但是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可以？ 吃饭时他发现李航远也在看自己。 今天的白衬衫穿对了。林谦心底暗自庆幸。 饭后的唱K是一定要去的，他还是第一次能这么长时间和李航远处在同一个空间当中。 李航远就那么大庭广众地亲吻那个女人，抚摸她。 交换唾液是那么舒服的一件事吗，为什么你笑的那么开心，你真的喜欢她吗？ 你能喜欢我吗？ 林谦坐在角落里看着人群里和女朋友嬉笑打闹的李航远，心里酸溜溜，面上冷冰冰，对上李航远视线的时候，就扭过头去装看不见，他视线太热切了，不伪装一下太容易暴露，任心脏兀自砰砰直跳。 林谦真的喝醉了。他今天其实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多看看李航远的。 结果却莫名被学姐那一罐果酒撂倒甚至和李航远滚到了一张床上。 混沌的大脑在视神经接收到面前几公分距离就是李航远这个信号后瞬间清醒。 林谦在几乎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和李航远发生了关系，虽然可能开始的时候他本人还在沉睡中并不知情。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那皮肤的触感，口腔的温度，和过去几百个梦中太过相似，直到和李航远紧密连接在一起，感受到仿佛被人从中贯穿撕裂的痛苦，才知道，啊，原来是真的。 虽然有些痛，但林谦真的很快乐。 第二天林谦先醒的。他戳戳李航远，李航远不动，自己就去清洗了。看到自己身上红红紫紫的性痕，体内清理出来的浑浊液体，林谦倒是不好意思面对李航远了，逃也似的回了学校。 没有联系方式，也不敢找他。他应该昨天喝多了不知道我是谁吧，或许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 林谦的喜欢很卑微。因为那个大傻子帅学长是直男，应该不会喜欢自己，只当昨晚就是个意外吧。 林谦一方面催眠自己忘记，另一方面却又不断去回味那难忘的一夜。 半个多月后，林谦身上那些痕迹彻底消失了，他还当这些是那一晚的纪念，现在念想都没有了。 他还是去参加学生会的活动，想远远看一眼李航远，便主动向部里提出帮忙打杂。 他在后台看见了李航远，故意拖延时间在李航远背后一遍遍整理清点道具，距离不是很近，但是林谦就是能闻到空气中李航远的气息，感觉到李航远的温度。 李航远向他搭话，让他去向主持晚会的同学再要一遍顺序表，并且加了他的社交软件好友。 林谦心怦怦乱跳，他究竟有没有认出我？ 晚上林谦那一班小打杂一起坐在角落看演出，台下黑漆漆，台上光芒万丈，李航远好像神明，高高在上无比耀眼。 李航远演出时四处发骚抛媚眼，抛到林谦这边林谦就当作抛给自己，私下偷偷直笑，幸好观众席没有什么灯光，台上看不到台下他直白热切的目光和绯红的脸颊。 那之后李航远竟然和林谦开始时不时聊天了。从询问学生会工作安排到日常课程课业的抱怨，也能开始一天互相发十几条，几十条，甚至上百条消息了。 李航远是北方某个省份的人，不喜欢音乐但是学习不好为了上大学而临时抱佛脚学了音乐，有个比他小一岁学金融同样没啥出息的发小好友，室友里就数他高脚大鞋子尺码也大被人笑，比起辣味的四川重庆火锅还是钟爱北方的肥牛肥羊。这都是李航远闲聊中告诉林谦的。 后来他会问林谦一些有点暧昧的问题，有没有在相处的男女朋友，接吻喜欢长的还是短的，有没有性经验，以及，记不记得那天。 李航远约了林谦出来吃饭。临时起意所以干脆直接约在学校食堂。 李航远表现了学长气度，全部自己请客。虽然学校食堂本来也不贵。 饭后两人散步，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最终走到了离学校比较远的一家小旅馆，门口李航远站着不动看向林谦，林谦眼观鼻鼻观心，两个人就这么有默契地谁也不说什么进去了。 后来就一直这样。断断续续，保持默契。 李航远没再交女朋友，林谦默默享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并逐渐觉得两个人应该是默认在交往的，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 然后李航远毕业，林谦准备在国内读个研找个工作，和李航远继续在一起。原本计划本科读完就出国去找父母，现在为了他的爱情，就先算了吧。 那段日子他觉得挺美的。复习，做点家务，等李航远回家。后来李航远嫌他家务做的不好，让他什么都不要做了全交给李航远自己，他就看看书，养两盆花解闷，日复一日。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啊。他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林谦是那种，思维一根筋，又有点自卑的人，很多事不会直接说，会默默做一件事，然后等别人的反馈。 所以，李航远工作后开玩笑和他说，公司有女同事追他，并且夸赞那女同事身材时，一次两次没事，第三次林谦就开始觉得李航远大概是厌倦自己了。 林谦心里很难受。李航远本不喜欢男人的，可能是自己把李航远带坏了，现在李航远要去找一个女人，回归正常生活，那是无可厚非是非常正确的。 林谦在学校也还有些以前一起在学生会认识的同学。其中有几个撞见过自己和李航远从旅馆出来，就开始背后议论，林谦勾引了学长，学长为了林谦甩了女朋友，两个变态等等，林谦从未回应。 不单是外界，连李航远自己都想脱离林谦回归正常生活。 那好吧。 可能确实是该我走了。 林谦骗李航远自己要去F市，并且要准备考试，就不再到李航远这里来了。他想看看李航远会怎么说，会不会挽留他。 结果李航远只说了好。 那天林谦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晚上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被李航远抱在怀里，但是他却觉得明明距离这么近甚至心贴着心，却好像越来越远。他背对着李航远，偷偷掉眼泪。 第二周，林谦因为舍不得，故意多拖了几天，并且等到李航远下班了当着他的面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想再看一看李航远是否会挽留他。 明明手上拎的糍粑是给林谦买的，明明嘴上也问要不要帮林谦拿东西，但是就是不动一步，不说一个关于让林谦留下的字。 行李箱里满满当当都是书，林谦的小身板很难拎，楼道里晃晃荡荡，东磕西碰。 他身后一直没有响起大门关上的声音，李航远是不是还在纠结要不要下来留我？林谦心里还有这么一丝侥幸，大冬天的楼道口，寒风里坐在行李箱上等着李航远下楼。 咣的一下关门声打碎了他的幻想。 要不再等等？ 再10分钟，他要是不下来，我就走。 再20分钟，他可能在忙。 林谦在楼下坐了一小时。身边只有老居民楼里哆哆嗦嗦拄着拐杖上下楼的爷爷奶奶，完全没有李航远。 发个消息吧，告诉他我到学校了，看他会说什么。结果却只得到一个个对方不是好友的红色叹号。 那之后林谦回了学校一直在发低烧，还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到李航远楼下找过他几次。 李航远没有按时回家，林谦就站在黑漆漆冷冰冰的楼道里。没有等到工作一天疲惫归家的李航远，只看到满面红光搂着一个一个不同男孩回来的李航远。 可能根本就没喜欢过自己吧，毕竟两个人并不是恋人。大概自己和那些男孩是一样的，只是自己和他保持的时间长了点。 林谦按原计划考了试，读了书。父母也没再提过让他出国，因为林谦一直是个成熟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不需要他们担心。 林谦也让自己试着走出来。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到位于F市的公司本部当设计师，认识了合作公司的杨乔宇。杨乔宇是那家合作公司的总经理，比林谦大8岁，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和一个四岁的女儿。杨乔宇追求林谦，林谦答应了他。 和成熟的人谈恋爱是一件令人感到十分舒适的事。杨乔宇会安排好一切，约会细节，节日纪念日礼物，面面俱到的关心和偶尔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都让林谦觉得这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但是这段持续了时间不是很久的感情只让林谦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还是喜欢李航远。他并不爱这个温柔的男人。 他一直都清楚知道李航远的动向。包括他有点混乱的私生活。 听说李航远和他固定的男朋友分手一年多之后，林谦带着自己的团队回了A市。 他想重新挽回一下李航远，如果李航远还能交男朋友，而没有找女性作为伴侣，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听说李航远那个发小的女朋友是自己学姐，便挖了人家来自己公司，还给了个很高的职位，想借机接近李航远。 公司的订单全交给了李航远他们那家小文具公司。后勤抱怨过，说听说那家公司不靠谱，还是慎重些，林谦就用自己老板的身份压下了这件事，硬是交给了他们。 只是没想到真的转天就在公司遇见了李航远。 李航远变高变结实了，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但人像是经历了社会的打磨，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撞上李航远胸膛之后，林谦觉得对方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呼吸急促，人傻了一样。 似乎是，也有些旧情难却？ 那这是个好兆头。 林谦装作寡淡冷漠的样子，微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哪怕心底小鹿早就乱撞个不停。 果然，李航远后来在后勤楼下等过他几次。 应该是等他吧，因为李航远明明蹲在二号楼楼下，眼睛却一直瞄着撞见自己的三号楼门口。 林谦的办公室刚好能看到这一切，李航远的一举一动。 你不能着急，要让他自己上钩。这是杨乔宇在教他钓鱼的时候跟他讲的。 他看着李航远在楼下等了几次，压着后勤主管一直不让签合同，这样李航远就能多来几次，每次他都会在那等上半个多小时。最后确定要签的这天，果然，李航远又在那边抽烟边等了。 那天有点热，林谦站在窗边，看着李航远在下面一会儿抽烟，一会儿擦擦额头上的汗。午休时间到了，李航远来了精神，也不抽烟了，就盯着一个个下楼的人。肯定是在找自己了，林谦想着，笑着站在窗边看他。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林谦下了楼，装作有点吃惊，和李航远说了几句骗他要去买盒饭，李航远果然跟着去了。 明明是被自己算计着再见面，李航远却偏偏又装作偶遇的样子。林谦听着李航远漏洞百出的小谎话，心里有点想笑。 李航远约他吃饭，好，答应你。当天李航远还加回了他好友。 林谦看见了，没有马上通过验证，又逼迫自己看完了剩下半部电影。 杨乔宇和他说，不要怕等，一颗糖渴望得越久，吃到嘴里越觉得甘甜。 让林谦没想到的是，被张琳邀请参加家宴，却在周子晋口中得知了李航远现在无家可归的状况，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林谦先是表达了遗憾，又说自己家刚好有空余房间，既然都是认识的朋友，自己并不介意帮他暂时度过难关。 周子晋不疑有他，赶紧通知李航远有个好心土豪愿意帮忙，让李航远快住过来。 林谦当晚回家就收拾了客房，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转移到二楼，换洗床褥，准备睡衣拖鞋，俨然一副等着接老婆回家的样子。 一切都按他预想的顺利发展。搞好关系，逐渐渗透，让李航远一步步在自己的设计引导中爱上自己。李航远离得近了他就稍微走远一点，李航远不敢动了自己就再靠近一些。始终保持一个暧昧的距离。这都是杨乔宇教给他的。 甚至连李航远那个小前男友来找他林谦都装作若无其事，还让他住进了自己家。当然，目的也是为了让这俩人都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中途再把李航远拐走。还不惜为了送走这个小祖宗，献上了自己为李航远等候多时的香吻一枚。 直到那天李航远终于提起大学两个人分开的事。这件事在林谦看来是不能提及的。他只会想到卑微的自己，错误认知又自以为是的爱情。 他知道李航远脾性，那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耐不住寂寞。一年多见他不再招惹烂桃花了林谦才敢下手，这再一说到自己可悲的过去，林谦只觉得愤怒。 当天他骗李航远说要加班，其实是故意换了全身的行头去公司躲李航远。他失了态，要自己一个人调整情绪。天知道他是多么艰难的在克制自己，不能露馅。 他约了杨乔宇去聊天。分手后杨乔宇还是很有风度的师长一样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梳理解决他的问题。连喝酒都是杨乔宇教他的。 苦闷的心情在杨乔宇面前得到解脱，因为信任，林谦一杯一杯和他喝酒。杨乔宇号称千杯不醉，跟林谦喝酒，林谦只有被乖乖撂倒的份儿。 林谦那天真的久违地喝多了，彻底不知道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 天亮之后嘴唇和胸前还有耳边皮肤刺痛，再加上睡在身边同样嘴唇红肿的李航远，他觉得事情这下彻底糟了。 气自己，气李航远。 他苦心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两个人能真的重新开始，像正常人一样互相靠近，表白，在一起。 如果还是没有确认好两个人的感情和心意，就轻易发生关系，那和几年前的狼狈收场有什么区别？自己和那些轻易被李航远结交又轻易抛弃的男孩子有什么区别？ 不能再重复同样的错误了。 一定要，重新开始，要真的和李航远在一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