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第四十五章

    万寄的一席话，像是在杨柳枝心中打开了一扇门。

    杨柳枝看不清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一直困锁着他的、那些无形的绳索，似乎正随着万寄的注视而消散。

    他在动摇，不同于以往那种微小的动摇，以往他动摇过后会自己把自己关进去，但现在……

    如果可以让万寄成为他自己，杨柳枝不介意迈出这一步。

    但是自己已经饮下了御赐的绞心毒，一旦拿不到解药……

    杨柳枝自嘲地笑了笑。

    他原本打算舍命为王爷父子探听皇上那边的情报，好报答二人的恩情，现在有些后悔，算不算迟呢？

    “你笑什么？”万寄问。

    “怀安，等你过了弱冠之年，如果你我的心意都未改变，到那时……我都依你。”

    万寄急了：“你还当我是孩子。”

    他在杨柳枝面前很容易性急起来：“我的生日在五月呢。”

    “不是，”杨柳枝覆上万寄的手：“我有自己的事要先料理清楚，听话。”

    “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杨柳枝看了眼窗外：“今天太晚了，我之后再找你。”

    “嗯。”万寄这才笑起来，又忍不住轻吻着杨柳枝：“那你快些来找我。”

    杨柳枝被吻着的时候，心想，自己或许真的被这个少年拿住了。

    ＊

    次日，杨柳枝又约万寄来房中见面，杨竹青自然也在。

    “怀安，之前我看史书，书上说虎符是调兵遣将的信物，虎符分为两半，皇帝拿一半，将领拿一半，只有两半契合，命令才能生效，晋平也是如此么？”

    “今日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万寄有些诧异：“晋平的情况，却与前朝不同，因为晋平与西面的蛮族相邻，时不时便要防卫边疆，阻止蛮族入侵，如果事发紧急，是不能等皇上发下虎符来的，因此晋平的虎符一直由诸侯王和将领们持有。”

    杨柳枝明白了，晋平的军权是完全独立的，皇上又不能明面上与晋平撕破脸，直接让晋平交回虎符，皇上没这个底气。他只能让自己把虎符偷出来，目的在于一旦得到虎符，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绕过晋平王和万寄的命令，直接率领晋平的军队。

    到时候，晋平恐怕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虎符我也有，不过我一般不用，我都是亲自去军营带兵。”万寄说：“我不喜欢把它拿进拿出的，丢了就麻烦了。”

    “是啊，如此机密的信物，可一定要藏好。”杨柳枝附和道：“毕竟，有人惦记它惦记得紧。”

    “哦？”万寄挑眉望着杨柳枝：“谁会惦记？”

    “自然是想置你与王爷与死地之人。那人还让我做内应，想让我帮忙把虎符偷出来，他好调遣晋平的兵将。”

    杨柳枝轻描淡写交代了自己的底细。

    因为他相信，万寄是聪明人。

    万寄一愣，随即笑出声：“哈哈哈……”

    这件事的确很让万寄震惊，但更让他震惊的是他那愚蠢的堂兄。

    “你是内应，那我堂兄可真有看人的眼光。”

    杨柳枝用眼神询问。

    “因为他选择了一个足够有能力，却又完全不可能帮助他的人。”万寄给杨柳枝斟了一杯新茶：“如果你真打算帮他，今日就不会来跟我说这些。”

    “不，我还真打算帮他弄一枚虎符。”杨柳枝笑盈盈地在酸枝木桌上描绘着小虎的形状：“让他得偿所愿，看看他会做什么。”

    万寄一点就透，立即明白，杨柳枝要他伪造一枚以假乱真的虎符，交给皇帝，将计就计。

    “好，给我三天。”

    “多谢。”杨柳枝饮了口茶：“你就这么信任我？”

    “其实我曾经怀疑过你是不是。在秋狝之前，你应该还不是，但在皇宫的时候……有一晚，你在浴堂被人下了药，你说是你自己下的药，但我不信。”万寄垂眸：“在皇宫那种地方，做出那样的举动，这不像你，而且我们在浴堂的时候，周围恰好没有人，父亲又恰好被支开了。如此多的巧合，似乎只说明一件事，有人让你这样做，是他为你做了准备。”

    “你都知道…”杨柳枝没想到，最震惊的是自己。

    万寄笑得苦涩：“皇家这点伎俩，我还是清楚的。而且我还知道，他们从来不会轻易信任一个人，皇兄肯让你做内应，必定是有可以要挟你的把柄，便于在事成之后将你除去。”

    杨柳枝默不作声。

    万寄完全言中。

    “无论那是什么，我会帮你。”万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