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呢?拆没了。
在那以后的日子颇为平静，两人心照不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艾利斯继续继续进行凯尔日课，最近凯尔在房间里的日子渐渐减少，他的日课偶有回应。凯尔时不时会艾利斯的无意义废话或碎碎念回上那么一两句。 ……不过，今天的上将很是反常。 艾利斯看着又关起来的房门，若有所思。 本来嘛，这一个星期以来，上将都会好好地按时出来吃饭，也有乖乖自觉洗碗，甚至心情好了，会答应跟艾利斯一起出去钓鱼采蘑菇（什么小女生日常），但在两天前，他忽然变得肉眼可见焦躁起来，不仅拒绝自己的饭菜和帮助，将自己缩在房间里再次吃起营养剂，甚至还久违地委婉下逐客令！天知道上将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再劝他回帝都星了呀。 不过艾利斯当然是拒绝的。所以今天在第三次被上将劝回无果后，他决定—— 先行走之，待上将心平气和，心情甚好时再归，暂时莫碍他老人家眼辽。 艾利斯最近在漫山遍野薅果子。 与初春的首都星不同，这颗星球的季节正属于秋天。广袤树林中，不少树梢都冒出了各种果子。 这些未尽人类驯化的野果，长得是各有特色，大多是奇酸无比。偶尔他会摘一些回来摆盘，仅此而已。入秋后他发现了一种颜色透亮的例外浆果。有一层毛绒绒红色果壳，碰到皮肤会轻微瘙痒，捏开壳后里面果肉清甜可口，用来搭配烤肉好吃还不腻，超赞。 上窜下跳，招猫逗狗，到处逗鸟。艾利斯终于看见一棵树上有串红毛果熟了，大老远红艳艳地在那挂着。他摩拳擦掌，兴奋窜树。 折断枝条，一簇沉甸甸红果提在手里。往树下看，准备把浆果投入树下篮子，却看见篮子里的果堆中突然冒出一团小毛球。 啊，这是…… 小毛球兴奋地跳出来。 一中巴掌大小狗绕着篮子转来转去。它蹦蹦跳跳，被长草芯子绊倒，咕噜噜滚好远，又一头扎起来抖毛，欢欣雀跃继续玩。 艾利斯不怎么高兴。他不喜欢自己精神体，一般都不会放出来。 他不高兴，那小狗也不跑圈了，抬头用湿漉漉狗眼睛望他一眼，一下子消失了。 烦。 艾利斯跳下树，把手中浆果中间放到小狗钻出来的果堆中。篮子堆满浆果，毛绒绒，漂漂亮。他却没了心情，提着篮子往回走。 走到森林边缘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轰隆巨响，艾利斯面色一凝，忙往回赶。 少年在交错树枝间跳跃，几下便道了目的地。他睁大眼睛望向房子方向，浑身一震，最终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缓缓蹲在树杈上，停了下来，微微发抖。 通过强化了的目力，艾利斯看见几十米外，他与凯尔住了两个月的房子正在渐渐崩溃。 裂纹从窗户开始蔓延，蔓延到整间屋子。墙壁屋瓦从内部被破坏，碎裂成块块碎石。 上将失控了。 望着废墟烟尘中的身影，他面色复杂。 精神控制，改造身体，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入侵精神域。被入侵精神域，大脑受创，会有各种后遗症。包括且不限于精神恍惚，失去身体操控力，等级下跌等等等等。这些是被写在教科书上的案例。 被短暂入侵过况且如此，被精神操控了三个月，且简单粗暴解除控制的凯尔上将，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脑子里的精神域怕不全是破洞了吧。 艾利斯扶住树干的手渐渐握成拳。 现在……不行，不可以过去，不可以露面，不可以被发现。 阻止凯尔？别说他做不做得到……失控的哨兵会变得急剧攻击欲与破坏欲，他们攻击所有人，毁坏一切，未尝不是一种发泄。失控期间 只剩本能，但清醒后记忆回笼，目睹被自己伤害的伴侣或战友，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二次创伤。最重要的是…… 现在暴露在凯尔面前，可能、真的会死。 艾利斯浑身颤抖。 隔着几十米，传过来的烟尘与压力都让他恐惧。成年的、上个战场的、比他高不止一个等级的哨兵威压铺天盖地泄露，无意间碰到那凛然杀意，都让他皮肤感到刺痛。他尽力收敛气息，躲在茂盛枝叶中间，捏碎几颗红浆果，将果汁涂抹到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腕脚踝上。虽然起不到很大作用，但涂了好过没涂…… 就这样，他在一颗高大树木上藏了几个小时，一动也不敢不动，期间体力都用来强化目力。终于破坏平息了，他看见凯尔看着他皱眉捂着头，从废墟中爬起来，他的鼻孔、嘴角、与耳朵都流出汨汨污血。他表情一点点从疯狂回复到平静，带着些许空洞。他环顾四周，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那个唇形艾利斯看过无数遍。 “allis” 自己的名字。 艾利斯动动僵硬手脚，哧溜窜下树。神色如常，朝着凯尔走来。 “上将——我回来啦——” 艾利斯提着果篮子蹦到凯尔面前，瞪圆眼睛，流露出十分自然的震惊：“上将！你怎么在这？屋子这是……哇啊啊，房子没了！” 凯尔将他浑身上下扫视一边，看见手腕处的红色污渍眉头一皱。抓过他手腕仔细看，发现没有创口才舒展神色，将胳膊还给艾利斯。 “……你手脚怎么回事？” “啊啊？这个，是摘浆果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上将，这个果子不能直接吃，但是煮了很甜哦！”他期期艾艾蹭到凯尔身边，炫耀似的举起篮子挡在自己脸上，从篮子把手和自己手臂之间瞧凯尔：“上将，是有巨大变异动物跑到这搞破坏吗？您一定把它赶跑了！不过我们晚上吃什么呢……刚好摘了点这个，烤肉来不来？ “不是动物，是我。我失控了。” “啊？”艾利斯眨巴眨巴眼睛。上将呀，我都帮您编好理由了怎么不顺台阶下来嘛…… 凯尔把他的篮子拿开，认认真真看着艾利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失、控、了。艾利斯，你不应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再说一遍，赶紧回你首都星去。” 艾利斯迎着他的目光，郑重点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会的。上将，晚餐要吃烤牛肉还是猪肉？酱料只有甜口的了哦。” 不知道多少次被“下次一定”“嗯嗯知道了绝对不改”态度敷衍过去，凯尔疲惫不堪，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口回他 “随便。” “好哦，那就吃羊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