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叁章，西出阳关无故人

    契子：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景和三十年，三月十八。

    诸事不宜。

    辛不合酱主人不尝，丑不冠带主不还乡。

    凉州，阳关。

    阳关处于陇西郡和河西郡之要塞，与西凉关不过六百里之隔，自西便是河西走廊，常年有匈奴出没，所以常年有重兵镇守。

    此时一骑轻骑赶至阳关，一名守城将领拦下说道：“阳关重地闲人勿进。”

    马上之人，并未停下，喝道：“有六百里加急需要面呈关将军。”说罢便直接跃过，朝着城内奔去。

    来到一座府邸外，一跃跳下马背，进入其中，随后大声道：“西凉关六百里加急，请关将军一览。”

    “关将军并没有在府中，有什么事情吗？”一位老者走出问道。

    “先生。”那名斥候抱拳道：“先生西凉关六百里加急，望先生和关将军早做决断。”说罢便将信件交给了老者，随后倒地昏迷。

    老者连忙上前一把将其扶住，摸了一下脉搏说道：“看来是劳累过度了。”转头说道：“来人。”

    “先生。”两名士兵走出道。

    “将此人扶下去休息，准备一些吃食，再去将关将军请回来，看来是匈奴有行动了。”

    “诺。”两人回答之后，一人前去扶那名昏迷的斥候；一名转身奔跑朝着外面而去。

    老者看着手中的信件，其上有官印，为“西凉关镇守印”这是大皇子的官印，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呢喃道：“什么情况能够让大皇子亲笔？但愿事情不要太糟。”随后转身进入府中。

    阳关西城门楼上，一名身着文武长袍，头戴纶巾，面若红枣，长髯垂于腹部的男子，双目如炬的看着城门之外的那一片荒芜之地，一旁耸立着一柄丈二长刀，其上有一条金色蟠龙，盘绕其上，刀重八八六十四斤乃是收缴胡人之兵所制。

    此人也是春秋三十六甲之刀甲——关美，人称美髯公，也正是镇守阳关的关将军，虽是黑发黑髯，但已是天命之岁，即便是纵观天下也是少有的老将。

    此时那名士兵跑上城门楼，单膝跪地道：“将军，先生请您回去。”

    “出了什么事情？”关美侧目问道。

    士兵道：“有一名斥候自西凉关而来，称六百里加急有信送达。”

    “嗯。”关美眉头微皱，随后转身拔长刀，说道：“走吧。”

    回到府邸。

    老者在府外相迎，刚一见面便正色说道：“看来，事情已经开始从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你要早做打算。”

    “先生看过信了？”

    “看过了。”

    “如何？”

    “匈奴分三兵欲进军我朝。”

    “三兵？匈奴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楼兰、精绝两国已经决定俯首，其中便有此二国之兵。”

    “楼兰？精绝？他们倒是会挑时间，傅介子不是带着西域使节入京了吗？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

    “算了。”关美放下长刀转身进入府中，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生可有计谋？”

    老者皱眉说道：“这是一招险棋，看将军是否要行。”

    “说说看。”

    来到正堂，关美一把手拉起覆盖在正中物体上的布罩，其下方便是以泥沙、兵器所制成的地形沙盘，这一处沙盘将阳光方圆三百里的山水、地理、地貌、建筑都包括在内，十分之详细。

    老者看着沙盘说道：“阳关以西地势开阔，除西河沿岸多有白杨外，其余地方皆是荒芜，这一点对于匈奴而言只可强攻。匈奴人善于马上作战，这一点我们无能如何训练都是达不到了，老夫昨夜观星，近日来将会有于，所以我们可以通过天时、地理来设下埋伏。”

    关美看着沙盘说道：“先生精通西域诸国之文化，本座倒是对精绝有些了解，只是那楼兰……”说着摇了摇头。

    老者笑道：“西域诸国之中，独楼兰一国，常年生活在荒漠之中，所以对他们而言，这阳关是他们最擅长的战场。”

    “先生想要如何设伏？”关美皱眉问道。

    按常理而言，对于已经习惯地域的楼兰士兵，当另寻他法以对应敌军，而老者所言的设伏，不正好是其最擅长的吗？若是设伏岂不是着了别人的道？

    老者笑着指了指沙盘之上，说道：“此地，距阳关不过五十里，正好位于西河之岸，可在此设下埋伏。”老者随后指了指西河一岸笑道：“老夫料定，此番若真是发兵阳关，他们会自此地安营，此地到设伏之地有十里之遥，正好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关美听后问道：“先生明知楼兰之人，又为何还要在那荒漠之中设伏呢？”

    老者自然知道关美的担忧，自怀中取出信件，交给了关美，关美看后微微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老者笑道：“这拓尔木算是老夫的半个弟子，他的行事风格老夫也知道一些，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是那春秋诸国哪有什么一成不变？”

    “那先生为何……”老者打断他说道：“老夫自学宫成立之后，便很少呆在国中，总想将西域诸国文化融入到我朝之中，看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此番楼兰和精绝二国选择加入匈奴也算是有老夫的一部分推波助澜，老夫不愿再看到战争了。”老者微微摇头。

    关美说道：“先生不必自责，这也算是天理，天命难为。”

    老者笑道：“什么天命难违？道圣可与天斗，那老夫又岂能久居人后？”随后看着沙盘说道：“扶耳过来。”

    关美照做，听着老者的话，已经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老者说罢笑道：“这便是老夫的计策，不过你要注意，若尔木的斥候算是西域诸国之中最为出众的，你可在西河沿岸安置斥候，就按老夫适才所言进行。”

    “先生之计可谓是铁锁连环啊，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关美笑道。

    老者摇头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你先派斥候自西河沿岸查探，看看可否能寻找到其轨迹？大皇子的来信也说的十分明白，为了以防万一，你还需要自陇西调兵，老夫准备书信两封送至九江，一封交于天波府；一封交于逍遥王。”

    “先生是想要借逍遥王的能力？”

    老者微微摇头并没有说明，只是简单说道：“到了那时你便知晓了，你也书信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吧，边关战报必须让陛下知晓。”

    “是。”

    老者想了片刻之后说道：“关将军，老夫要你手下三员猛将，以及三百禁卫。”

    “先生所提自当答应不过这三百人倒是少了些，便六百吧。”

    老者想了想便答应下来，随后说道：“设防之事，今夜便可进行，此事宜早不宜迟，这虽然是一计奇招，但只能使用一次，无论威力如何都不可再用，所以老夫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计策，大皇子在信中虽说只有五万人，但还是不能懈怠。”

    “本座知道了，先生放心接下来的五个时辰内不会有人接近此地。”关美正色说道。

    “有劳关将军了。”

    “先生不必拘礼。”抱拳拱手后便转身离开了。

    关美走后老者起身看着沙盘呢喃道：“楼兰王这就是你给老夫的答案吗？还真是给了老夫一个难题啊！不过老夫不得不承认，你这险中求胜的一子，倒是来的是时候。不过，你莫要忘了，老夫可并非只是一个书生。”

    随后转身袖袍一挥，沙盘边上的兵棋全部飞起，这些又青铜所制的兵棋，分成红黑二色，红自然代表的臻国，老者将兵棋放在沙盘之上，目光如炬，双眸之中隐隐可见怒气，但随后又恢复成为了一位年迈的老者。

    阳关之外，百里之地。

    数万大军正在朝着阳关方向而去，在其中心有一座缓缓移动的大型车轿，足有二百多位身形强壮，虎背熊腰的大汉支撑着缓缓前行，而这便是匈奴的中军营帐，也是这一支数万人军队的中心所在。

    营帐之中有两人，一人身着兽皮所制的衣服，长发编成三十六根发辫，每一根发辫之上皆有金银发饰，脸上以油墨绘制图案，这倒是为他给增添了几分威猛。其手臂上有着多处刀伤，佩戴着狼牙所编成的手链，一柄弯刀悬挂于腰间满是兽骨雕刻的骷髅腰带之上，右侧还有着一柄小型匕首，同样也是以骨所制成只是不知所用之骨，是兽骨？还是人骨？而此人便是匈奴大将军——拓尔木。

    一旁站着一名男子，相貌英俊，剑眉星眸，一袭青衫倒是儒家学子，似有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模样，切莫小看此人，此人虽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其能力却要比身体要强上不少。他是精绝国最年轻的大祭司，也是西域诸国最想争夺又有所惧怕的天才。他是便是东方明宇。

    东方一族为西域少有的大族，其先祖曾于中原拜师阴阳家，得其传承，后祖龙帝一统九州东方一族就此归入西域，游走于西域诸国之间，成为西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而这东方明宇更是能够掌握阴阳两仪、五行八卦、推卜吉凶，亦能使用道法杀人于无形。

    （注：接下来他们的谈话都是用波斯语。）

    东方明宇说道：“将军再过三日便可到阳关，为何不加紧脚步？”

    拓尔木看着沙盘说道：“大祭司应该知道萧若云所派来刺探军情的探子吧？”

    “知道，那又如何？我不是让你放他回去了吗？难道你后悔了？”

    “怎么会后悔呢？”拓尔木笑着说道：“只是本座有些搞不懂大祭司如此做好处在哪？”露出他那满口“獠牙”，似是要将东方明宇一口吃下一般。

    东方明宇倒也不惧，微微一笑，问道：“将军应该知晓萧若云的目的吧？”

    “这是自然，不就是想要知道我们何时出兵，出兵多少人嘛，不过这和你方的那名探子有什么交集吗？”

    “有自然是有的。”东方明宇笑道：“以将军所知我们出兵多少？”

    “自然是六十五万。”

    “那将军带兵多少？”

    “十五万。”

    “那将军可还记得当日我所言是多少万？”

    “十……十五万。”拓尔木仔细想了想说道。

    “这不就好了吗？”东方明宇笑道：“当时我察觉到有探子便直接说以十五万大军，分三军东进。如此一来那探子所听到的不过是总数的十五万，分三军乃是五万。即便是西凉关、阳关以及太行山，现在调兵支援又能调多少的兵力呢？”

    “那万一他们提前感知了呢？”拓尔木说道。

    东方明宇笑道：“那以将军的见解，臻国会去调这么多的兵马吗？这些年来我西域诸国一直在臻国的阴暗下存活，每一次东进都被阻挡在了西凉关和阳关之外，屡战屡败。这自然会引得臻国之将心中起骄傲之恋，正所谓：‘骄兵必败’。”

    “大祭司还真是下了一招好棋啊！”拓尔木笑着说道。

    东方明宇则是不以为意，他冷静的说道：“出奇制胜，臻国所讲究的便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我西域诸国每一位将士都自带干粮以备不时之需，除了行军大营外无需准备更多的粮草，如此一来我们也可多拖延些时间。”

    拓尔木转身坐在首位，倒了一杯羊奶酒说道：“看来世人还是小看了你，有你在本座身旁，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美髯公有能够如何？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拓尔木哈哈大笑道：“痴人说梦。”

    东方明宇转身走出了大营，命人牵来一匹骏马，坐在马上看着远方，心中不由得想起昔年的一幕，他也曾羡慕臻国百姓外出不远千里求学，而他所见皆是尔虞我诈……后回归故国便一心钻研，直至今日。

    拓尔木坐在大营之中，看着沙盘笑道：“老师啊，我马上就要到阳关了，你现在又在何处呢？还真是想看看你见到我第一眼时什么样的神情？真是让人期待啊！”

    拓尔木笑着露出他那满口的獠牙似是要将眼前的沙盘一口吞入肚中，诡谲、奸诈、邪恶、自大、狂妄……无不展现在他的笑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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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灵昀子的朝云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