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深浅 (05)

    我今天偷偷翘了午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待在教室里太沉闷。

    能够翘得旁人完全不知晓，不是早就熟练，自然就是有人做掩护。

    替我掩护的自然就是沉旭和林杨这两位非常善良的大好人，我狗腿得边拍着马屁边接下他们纷纷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白眼，对于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却仍然照做让我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表达无限的感激。

    到了社团教室，我发现大山学长正坐在里面忙碌得整理些什么，跟我一样是不午休一族。

    我推开门把，笑咪咪地问候，「学长午安。」

    「学妹？」他闻声看过来，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因为我实在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他闔上书籍，笑着轻声问，「你怎么会来？不想睡觉吗？」

    「睡不着，又觉得待在教室有点闷就出来晃晃了。学长呢？」我笑着回答，然后反问。

    学长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还大方的推着被闔上的书籍给我，仔细一看那本纯手工装饰精美的封面，我才惊觉那是相簿。

    「我是来整理上次露营的照片的，要看看吗？」学长说。

    我看着大山学长恬淡的笑脸，转而低头认真地翻阅起来，里面全是大家鲜活生动的影像，而且都很开心。

    学长轻轻拉开木质香气的木椅转身离开，最后放了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给我才坐下。

    其实大山学长这个人没什么脾气，特别温柔人也特别好，对每个人都是如此，长相虽然不是很出眾和引人注目，但也算有特点，看久了，你会发现你在不知不觉中就记住了这个人，他就是有这种魔力。

    大山学长讲话的声音很好听，而且长得高，和他相处起来特别舒服，就算不讲话都能感到很自在，他也给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我很喜欢大山学长，不过……在球场上的他真的有点恐怖就是了，战斗力百分之百。

    简单来说，就是可远观而不可褻玩焉的人。

    学长惯性的撑着脸，我则没话找话，「学长你累吗？」

    「累？」他瞇眼看向我，「关于哪方面？」

    我咬唇静静思索，「关于生活吧？」

    他笑出声，「学妹，生活这部分涵盖的东西太多了，我真的无法一一解释给你听。」

    「为什么？」

    「因为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不了解活着的意义。」学长看着窗外的那颗大树，晌午的阳光正好柔和地洒在他身上，他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接着对我说，「而且学妹，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单凭我的说词，并不能代表什么。」

    「就像有人为了生活打拼赚钱，有人却觉得那样太辛苦而整天游手好间，一定有人每天都在这种问题上抉择，而那是我们的权利，后果也要我们自己担。」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安逸逍遥的活着。」学长轻笑，「欸学妹，你可不要觉得我自虐啊。只是我觉得累又怎样？累又有什么关係？这不就是生活吗？才不会后悔啊。」

    我挑了几张拍得让我满意的照片还有何子恩的独照要求学长帮我加洗，并且咀嚼着学长说得话。

    等到午休时间快要结束，我发现身上盖上了大山学长的外套，自己已经枕在桌上阵亡了，而学长还在另外一个桌子上忙碌着，明显是我霸占了他工作的地方，于是我只好愧疚的摸着自己睡红了的右脸，然后起身默默地拍了拍学长的肩膀。

    「睡好了？」

    「嗯，谢谢学长。」

    「以后还是不要逞强，午休好好睡觉吧。」学长接下我递过去的外套，笑着说。

    「知道了，我没有学长你厉害。」

    学长微微勾起嘴角，接着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看着学长灼热的视线，我有点不太自在的闪躲。

    「学、学长，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山学长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学妹，一定有人问过你，如果在未来遇见初恋的话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对吧？」

    我感觉心里莫名地掀起了一股涟漪，脑海追朔到当时和何子恩搭公车去往海边的情景，不禁莞尔。

    「对啊，的确有人问过。」

    「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想！」我大力点头。

    我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然而大山学长给我的答覆，像是酝酿了好久终于爆发般，令人难以忘怀。

    学长说，「我会问她最近好吗。相信这是个无论是谁都会满意的答案。」

    我低下头，浅浅地笑了，伴随着午休下课的鐘声，大山学长推了推我的肩膀，「末凉快出去吧，子恩来找你了，别让他等太久。」

    我看着出现在门边的身影，离开前，还不忘再挥手和大山学长告别，回应我的仍是那不变得温暖的笑容。

    我认为大山学长是个很神秘的人，他明明也有理想、也有目标、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却从他的生活中无从得知。就像一个明确鲜明的东西就摆在眼前，我却什么都不懂。

    每个人都好像包裹了外皮的野兽，拼命的偽装和攻击，但我们却忽略了那些简单真实的东西，所以到最后，心变得好难懂，许多东西也愈变愈复杂。

    人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只是想法发生了化学变化。

    刚到何子恩面前，他的一记弹指功便落下，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你学坏了，居然还翘课。」

    「翘课算什么！」我摀着额头笑说，看着何子恩又要攻击我，才连忙说，「好啦好啦下次不敢了！真的！」

    ／

    回到教室后，我非常神经质的问了沉旭和林杨以及宋茗：如果你在遥远的未来遇到你的初恋，你会怎么做？

    「最近好吗。」林杨停下手边的文书工作，漫不禁心地望了我一眼，「因为这样的问候最客套，彼此也不会太尷尬，话题也能够继续接下去间话家常，这通常是在相遇之后最好的打算不是吗？」

    他看起来很不认真，我却也听不出半点敷衍。

    因为他可能和宋茗这段缘分永远都剪不断，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沉旭还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先酸了我一顿，「于末凉，你抽什么风？」

    「反正你都习惯啦。」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有时候，你不需要担心这么多还没发生的事，不要让自己在未知里伤心和烦恼。」沉旭捏了捏我的手臂试图传达力量给我，我没有反抗的微微一笑，等待沉旭的下文，「于末凉，你真的很让人放心不下。」

    「能让你牵掛一辈子最好啊！」我笑答。

    「也是，想忘都忘不掉。」

    我扯扯嘴角，对于沉旭离题感到不满，「好啦快回答我啦。」

    他望着窗外沉淀了一下才回答，「最近好吗。」

    与林杨相反，沉旭没有给我任何解释，我也没打算多做追问。

    宋茗理所当然是最认真回答我的那一个，每每看着旁边那两个死人，再看看她，我就会有种自己找到同伴的感觉。

    她咬着铅笔，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露出甜死人的灿烂笑容，「最近好吗。」

    我问她为什么，她努了努嘴角朝我拋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这是末凉最想要的答案啊。」

    突然之间心彷彿被用力的撞击了一下，我驀地发现，其实最幼稚的是我。

    自始至终都是我。

    嘿，何子恩。

    嘿，我的初恋。

    嘿，最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