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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魔鬼的眼中,逐渐冰冷。 第一个百年魔鬼希望能将他的生命复原,第二个百年魔鬼希望能将他的灵魂复原。 第三个百年,魔鬼希望他们能一起永眠。 * 入冬了。 少年裹着绒毯,蜷缩在噼啪作响的火炉旁,啜饮温茶。 实话说他有一点点的后悔,可能低估了忧忧的体力。美丽而寂寞了百年的主人食髓知味,只知道随时随地掠夺和索取,每次都做到他求饶也不停止。少年最近嗓子都是哑的,没法见人。 他也无意出门。低温催发了他的倦懒。而个美青年只知道没有底线地纵容,甚至连他疲懒倦怠的样子,都尤为满意。 那一日交合之后,忧忧也撤销了对他的隐形限制。甚至给了他适合操作的古董电脑和古董智能平板,还答应他若有余暇,就一起出门散步。 你沉睡太久,刚刚苏醒,浏览信息不要贪多。医生说过度的信息和情绪对你的身体不好。 唔,原来你知道他想要反讽两句,却先涨红了脸。 美青年并不会放过他这细微的反应,飞快捕捉了一个吻,一直到气息都温热紊乱。少年逐渐放弃反抗。他摸不住对方变幻莫测的脾性。要么言语温存,而行事残忍。要么,身体温存,而心灵残忍。 虽然记忆不全,小舒似乎天生就擅长操作机械。自然也能看出来这个电脑的信息和这庄园的一切设施一样,都是经过精心筛选的。 这种不可改变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提,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时间,果真过去了很久。 即使简单浏览了信息,也知道忧忧的盛名也经久不衰。大众对这位神秘的长生者有无限的好奇,每十年都有新鲜和陈旧的说辞涌上前排。 忧忧从未回应过。 最讽刺的是,这位一看就坐稳暗黑交椅的尊主,业务十分广泛,甚至还包括慈善。 虽然记忆模糊,他却因这种荒诞的反差笑了出来。 那天小舒犯懒,想半躺着看后山景致。忧忧为了这个最佳观景地点,劈开了一排古董书架,移来少年中意的软皮沙发。 少年怀着一丝心痛躺下,片刻后就被舒适度所腐化,再无一丝愧疚。这位主人对他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太擅长讨好他。 下午匆匆过去,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外出归来的美青年走来,听到少年低低地笑了。 哈哈少年不知看了什么,笑得转了半圈。他整个人裹在厚实的毯子里,只露出一颗头,仿佛某种探头探脑的地穴生物。 什么事,这么开心。穿着长靴的忧忧走过来坐下,顺手将少年捞到自己膝上。 我刚看到这条新闻。小舒吝啬地伸出一只手指,看着前一任将世界颠来倒去的boss。原来忧哥哥你上个月去慈善晚会了哈哈哈,哥哥你竟然做慈善,我是真的没想到,那些人能活着回来吗你不会告诉我,其实你还是摇滚乐队主唱吧。 美青年莞尔。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惹动他发笑,他只是单纯地心情好。 这有什么,世界就是这样,人们哪怕活在囚牢里,也想看光明的幻象,才不管这幻象是否能拯救自己。再说若像我这样活着,是善是恶,早就不怎么紧要了。 小舒眨了眨眼。 眼前俊美神秀的青年,常常让人忘了他早就是一位老者。 浏览过了外闻,少年才真正意识到时间给了他一切,也夺走他的一切。财富,权势和美貌都已登峰造极,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爱他甚至恨他的,朋友与敌人,统统都随着时间而去。剩下的,只有这些朦胧暧昧的谈资。 曾经的忧忧擅于玩弄权术人心,颠倒黑白,摧毁希望。可是当他活得足够长久,就会意识到,生即是杀,爱即是恨。无需他出手,时间自会颠倒一切,堕落一切,再重新振作。如此反复。 这么多年,人类连犯错没有新意。 于是他连毁灭都失去了兴趣,遣散了所有的人类下属,独自居住在这片广袤的庄园里。 对于一个惯于兴风作浪的魔鬼,这是加倍的、销魂蚀骨的孤独。 但是我回来了。少年眼中映着暖色的火光,他从绒毯中出手,贴住上方男人雕刻般的脸颊。虽然有些迟,但我还是回来了。你不再是一个人。 是啊。男人叠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喃喃道。你回来了,我不会是一个人 男人翻转他的手掌,沿着手心的纹路上烙下令人战栗的吻。 古董唱片轻缓地播放,炉火烘烤出惬意的松香,安详地盘旋。 吻一直下落,落到更加青涩也更贴近心脏的位置。上一次欢好的痕迹尚未褪去,就叠上新的,酥麻的刺痛。 少年发出细切而酸楚的呻吟。 * 和忧忧相比,小舒的信息就少得多。倒不是说他默默无名,曾有一段时间,他非常非常出名。 作为一位百年难遇的不世天才。 可过后,似乎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关于他生平的记叙,尤其是照片和语言,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再看某人书房挂满的肖像,这神秘力量的身份昭然若揭。小舒心里有点不平。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忧忧面对他的抗议,一脸正色毫无羞愧。你不知道,当时你有不少狂热粉丝,多烦人。没暗杀他们已经是看你面子。 少年:???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哥哥?这样说出来不要紧吗? 反正现在人都死光了,说出来也没关系。赢家搂着他,以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 如果一切只是这样,该多好。 我们小舒最聪明了,这是忧忧最长说的一句话。 可有时,少年恨自己过分聪明。他甚至会羡慕那些无知无觉的低级ai,甚至包括聋哑呆傻的清扫工。 没有心思,自然也不会有忧思。 当然,大雪天他烘着暖炉,看见那些家伙迈动小短腿,跟在高大管家后面连滚带爬,就是另一番心情了。 不要多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他必须这不断地告诫自己。 忧忧情绪并不稳定。他从未隐瞒过这一点。但是直到他们彻底亲近之后,少年才意识到为何之前,忧哥哥会对他采取如此怀柔的接近策略。 长生不仅侵蚀他的灵魂,也影响了他的体质和情绪。嗜血,喜怒无常,甚至见幻,都是常见的副作用。一旦发作便六亲不认,无法控制。每个月总有几天会彻底消失,而且现在消失的时段也越来越长。 小舒并不喜欢他曾经长住的主堡。幽暗,却积淀了陌生的岁月。那一排排的空房间,总有种戏堂子的虚构感。虽然富足浮华,却任人摆布。他宁可面对那男人的黑暗,也不想看粉饰的虚假生活。 可忧忧并不时常留宿,改造后的特异体质已经不太需要睡眠,黑夜正是他清醒的时刻。即使他们已经如胶似漆,清理后忧忧也放下他一人入睡。 少年不想独自面对那么空旷的房间,出言挽留他。他当然应允。于是小憩的时候,少年听过他说梦话。 那时风雨交加,少年睡眠浅,霎时被惊醒。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枕边人脸色苍白,冷汗涔涔,额角青筋凸出。小舒,这样做太残忍了 少年讲过他疯癫暴怒,嗔笑杀伐,却从未如此地怨怼痛苦。 忧哥哥?他起身,轻轻推着。我在这没事的,我在 梦魇中的长发青年丝毫不为之所动。 你明知我做不到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们不是不是约好了 忧哥哥!少年慌忙点亮琉璃灯。那只是梦,你快醒醒! 青年若有所动,下一个瞬间却直接翻身,长臂一转掐住了少年细弱的脖颈。 你只是骗我对不对?青年半睁开眼,瞳色却一片血红。我最了解你,你也最了解我这些都不是真的都是陷阱那不如就这样 咳咳少年的体能完全不是对手,被掐得翻出白眼。可他松懈了太久,过去防身的东西都不在身边。缺氧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或许这样也好。他合眼。这样就不必计较平顺生活中那些隐藏的细小疑点 明明外界记录中的小舒已经是青年年纪,为何他却是少年模样? 好,就算是因为重新塑造的身体。为何那梦境中的自己在冰冷地恳求,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颈间的禁锢突然消失了。 少年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而那俊美的长发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眸里竟无任何情绪,只有彻骨的冷漠,仿佛少年并不是一件活物。 少年感觉喉咙灼烧一样地痛。他试图拽住青年的衣角。平日里他咳嗽一声都会被嘘寒问暖。此时面对他的痛苦挣扎,竟然丝毫不为之所动。 青年披衣起身,对少年抛下一句,抱歉。医生马上会到。 简短,礼貌,生疏,然后毫无解释地离开了。 倘若那就是结束或许也好。 细小的泪珠从少年眼角滚下。 * 那几日,他们仿佛都有意避开对方。 少年颈间留下了淡红的指痕。而那人竟连探望都不肯。 智能ai们也在窃窃私语。在这个世代,高级智能ai几乎与人无异。为了更好地照料人类,更预设了个性和情绪。虽然吃穿用度并无克扣,他们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掩藏,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了然。 少爷。高大挺拔的管家ai倒是一如既往。用餐的时间到了。 少年不太情愿地下床。忧忧行踪不定,不常参与他的起居。这庄园的一切生活都奢华得不真实,唯独他的食物苦涩怪异,弥漫着一股铁锈气。 您刚刚苏醒,这是为您特殊调配的营养剂。 少年没有什么兴致,甚至窗外忙碌的佣工都变得有趣了。 那个瘦小的清理工顺从一切。愚钝令他不能明白人与人的差异,他能够接受一切辛苦。当然,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少年从未见过这样低效的佣工。似乎因为营养不良,它的个头也比其他低级佣工矮一头,做事也永远比人慢半拍。 但它太愚钝了,愚钝到感觉不出外界的青白眼,永远活在他慢半拍的世界里。 永远不曾懂得,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喂,你他喊住在花坛浇水的小工。 小工受惊手一抖,倒出去大半壶水,仍浑然不觉。壶中水很快空了,他却以同样的姿势敬业地浇着。 标准的姿态,虚掷无用的耐心。 罢了。少年只是一时寂寞,却不想见那些似人的ai。或许驯服宠物就是这样,娇生惯养,再忽冷忽热,若是过了兴头,谁知流落何方。 少年掩面。 也不全是这样。是他变得贪婪了。是他以为自己足够接受那个人绝无仅有的挚爱,宁可忽略那些 哗啦啦 水柱对着他兜头洒下。 少年站在草坪久久未动,竟被小工接了皮管,当作植物浇灌。这下大半身都湿透了。少年只得甩脱情绪,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不要紧,以为他是一盆植物的小工再次受惊,丢了水管,举着双手逃跑了。 花园广阔,被淋湿的少年打了个喷嚏。这天大地大,他竟一时不知该向何处去,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同样遭殃的还有手腕上的手环,有轻微的短路。 变故就是这样发生的。 突然一个人影几下起落,从建筑的阴影跳出,落到他面前。 嘿!那是一个高挑敏捷的女孩,一身劲装,黑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露出秀丽的眉眼。研究员外的活人绝不是这庄园的常客。你是人类,怎么会在这个魔窟? 她看起来清秀沉静,开口直奔主题。 少年下意识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说来话长,此处不宜久留。黑发少女的担忧不似作伪。 我我在这里挺好的。他恍惚道。 好?怎么可能。女孩皱眉。你知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哦,是被骗过来的吧?别怕,我可以带你出去。 她向他伸出手。 只要不迷路的话。她老实承认。 少年怔怔地看着伸来的手掌。和他忧哥哥完全不同的、因为锻炼而骨节有些粗,也因此充满生活的气息。 在日后急转而下的变故里,他也想过,要是那时候握住了阿陆的手,就此离开,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 但是晚了。他心里知道。他的身心已然是那个人的俘虏。 早就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