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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轻轻走出洗手间,外面餐桌已摆得满满当当。程士国今日异常用心,招呼着几人赶紧过来吃饭。四角方桌,正好各坐一边。简幕是贵客,程士国拿出珍藏多年的酒给他倒了一杯。程澈还在服药,不适合来这个。 这酒还是轻轻大伯给的,特地为轻轻今天留的。不是什么几千上万的酒,不过胜在是老法子酿的,味正。简幕,你可千万别嫌弃。 简幕受宠若惊,程轻轻说:我爸戒酒很久了,今天你不喝应该不可能。 行。简幕爽快答应。 程士国点点桌上的几盘菜,连连让简幕多吃菜,不知道你来,我买的都是轻轻爱吃的。这道黄牛肉她最喜欢了,你快尝尝。 简幕夹了一筷子,吃过后大为惊艳,不由赞道:叔叔做得果然好吃。 程士国却没接这赞赏,反是说:这道菜,还是我们小澈做得好。 程轻轻和程澈同时抬眼,视线撞到一处,他极快扫过,顺势说:现在还是爸做得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程士国今日没克制饮酒,饭后有点昏头,被程轻轻赶去睡一会。简幕也没好多少,刚沾到床便沉沉睡着。 她关门时,看到程澈单脚立着,胯盯着水池边缘,正在洗碗。也不知道那样累不累。厨房里被程士国拾掇得非常干净,他做起这些事游刃有余,细心非常。兄妹两人比起来,她在这方面却没有程澈强。 论爱干净,程士国排第一,程澈第二,死去的何薇第三,她第四。程家的小邋遢自然也不喜欢洗碗这种活儿,她喜欢扒在门口,或者凑到哥哥边上,一边剥橘子喂给他。然后一边条条列举出今天的牛肉咬不烂,番茄炒蛋里有蛋壳,米饭怎么能煮成夹生这类评语。 虽然长大了知道自己这种应该叫职业杠精,但时光若轮回一把,她肯定还是会选择在哥哥耳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柔缓的湿风像片轻纱,缓缓拂过脸。程轻轻手扶在门框上,凝眸盯着他。程澈垂着脑袋,后颈微凸的骨顺着脊背滑下,有点可爱。程轻轻不由弯弯嘴角,翘起的脚尖不小心踩到扫把,哗啦出声响。 程澈将碗筷上的水沥干,侧身瞥她一眼:懒虫小朋友,搭把手。 她走上前,接过碗筷一样样摆到下方的橱柜里。起身时没注意,脑袋一下磕到程澈下巴上。他倒吸一气,程轻轻抬起手,半空中忽而凝住,硬生生松下,问: 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程澈摇摇头,混乱间,两人的视线又碰到一起。程澈拄拐走到冰箱旁,打开冷藏室。门内侧摆了一排玻璃瓶装的汽水,全是橘子味的。 程轻轻发现第二层摆着几盒新鲜里脊和五花肉,她掐掐手心,听到程澈问:还喝吗? 他举着两瓶橘子味的汽水,挑眉看她。 嗯,谢谢哥哥。 她接过冰凉的汽水瓶,看到眼前的哥哥锋利的眉眼逐渐变得稚嫩疏朗,轮廓慢慢虚化成影,眨眼间时光倒流,他褪成了少年的模样。 ...... 谢谢哥哥。 坐好,别趴着喝。 哦。 六岁的程轻轻乖乖从石凳上爬起来,将橘子汽水放在膝盖上,鼓着饱满的脸颊咬住吸管,一口气喝下一小半。咽下后,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倏尔想到什么,紧张兮兮拉住哥哥的衣摆,问:喝完我就吃不下饭了,妈妈会骂我的,怎么办? 这是何薇去世的第六天,也是程轻轻开启挑食大门的第一天。 程澈揉揉她的头发,淡声说:喝吧,吃不完就少盛一点。 程轻轻不解皱眉,反驳道:不行,妈妈说过,必须要吃一碗米饭,喝一碗汤。 那,我帮你喝?程澈作势要拎走她的汽水。 她侧身一拦,想了想,随即自己捧着瓶身推过去,那你不要喝太多,不然妈妈也会骂你的。 程澈轻轻笑了笑,真就另找小商店的爷爷买了个纸杯,分了一半出来。程轻轻还能得一半,已经高兴得不知怎么办好了。 这几日耳朵边都是闹哄哄的,大人们见了她,上来抱着人就哭。说她和哥哥命苦可怜,以后再也没有妈妈疼了。她当然知道妈妈哪去了,可有什么好哭的呢?大家不是都会去的吗? 就连爸爸都会时不时叹气,卧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熏人的烟味。昔日热闹的家里,最近都没人说话,有时她要叫几声,爸爸才能回过神,连辫子都忘了给她梳。 还是哥哥最好,没有把她忘记。 半瓶汽水下肚,她虚张嘴巴,长长打了个嗝儿。故意凑到哥哥面前伸出舌头,问他:哥哥快看,我的舌头是不是橘子的颜色? 程澈捏捏她的脸颊,长舌怪。 略略略。她拉成个鬼脸,声势浩大地吓唬他。 程澈一只手就能应付她,两人玩闹间,余光扫到从楼梯口走出来的男男女女。程士国在最前方,大伯说什么他都是点头。后面两三个叔叔婶婶挎着包,高声说着这片以后绝对会拆,让程士国不急着卖房,先按大伯说得来,免得便宜外人。 程轻轻感受到哥哥的不专心,顺着他的视线一道看过去。程士国耷拉着肩,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渣,一身颓然。 爸爸。她跳下石凳,跑到程士国边上,不安牵住他的手。 大伯点点程轻轻的发旋,俯视问她:轻轻呀,跟大伯回去玩几天,好不好? 闻言,程轻轻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最后对大伯说:大伯伯,我还是过年再去吧。 程轻轻头顶一热,一只手掌覆在她发顶。程士国哑声说:我再想想,后天给你回话。 行,反正两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你好好想想。 大伯不置多言,和众人一起离开。 小时候的情节会尽量一章多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