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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不顺眼。若不是她当初懵懂无知,不曾察觉,只怕要闹起来。而今,她既然明晓了个中缘由,却也不会闹了——不管怎么说,她终是奴仆,崔莺莺身边的丫鬟,哪里能与老夫人争辩些什么? 再说了,红娘暗自冷笑,她就是个蛇妖,天生的媚骨,如何?总之女人不喜欢,男人却都是爱的。 红娘啊红娘,你呢?你自己,又是干净的么?得不到张君瑞,你动怒,你恼恨,你从玉树身上获取满足感,你与崔莺莺明争暗抢——好吧,她也不稀罕作甚干净之人。 细细数来,反倒是一人,独立于这世中,清清静静,坚定着他的信仰。这样的男人,才是世间女子该爱的——红娘暗自好笑,一个和尚,谈什么爱与不爱? 夜深人静,红娘飘飞而至,落在禅房前,她知道,妙觉正在里头打坐。她也不打搅,独自在外头的石凳上坐下,将臂弯上挎着的食盒放在石桌上,那里面,是她熬好的人参汤。要说这人参,还是她朝玉树讨来的,嘻嘻,算是借花献佛吧! 正想着,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妙觉走了出来:“你来作甚?”还是一副冰冷的模样,横着眉,嘴唇的线条略微绷紧。 红娘这时候也不大怕他了,站了起来,朝他招招手:“妙觉,你过来。”这和尚救了她三次,她也就明白他不会收她害她,因此,动作便随意了起来。 月色下,一身瑰色的衣裳如流水般契合着她的玲珑身段,纤腰楚楚,美艳的脸庞上,双目弯弯似含情,唇色朱樱一点红。妙觉便移开了视线:“作甚?”众人皆称他妙觉师傅,唯有红娘,妙觉二字了事,不知该说她不敬还是? 红娘不乐意了:“我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一扯妙觉的袖袍,将他拖至石桌边,指指那食盒:“喏,那是我弄的人参汤,你可得喝了。” 妙觉不做声,想要推拒,红娘已经开了食盒,拿出里头的盛汤的碗,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又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睁眼看他:“你不喝么?” 他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也坐了下来,打开碗儿盖,一股热气便冒了出来,他不由得将手一缩,好似被烫到了一般。红娘又道:“我才弄好的,白日里不方便过来,怕你师兄看着了又找你麻烦。”她笑嘻嘻的,好似在讨要妙觉的认同与夸赞。 妙觉动动唇,说出来的话仍旧是不客气的:“是,你最好别来,我师兄要发现了你,定要你不好看。” 红娘暗自翻个白眼,也习惯了他的不饶人,便托腮看着他——这妙觉凶巴巴的,可眉眼倒也生得好看呢!和玉树不同,他的轮廓看起来极硬,硬得好似那乌金钵呢! 妙觉被她盯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掌心竟微微发热起来。 牡丹花下开心窍 牡丹花下开心窍 他沉着脸说道:“这汤太热了,等凉了再喝吧!”原想加上一句——你且先回去吧,我自会喝的。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咽了下去。 红娘忽而认真道:“妙觉,你知道么?我中了瘴气后,看到了她的一切。” “大约猜到了,”妙觉想了想,问道:“你可看到了她如何坠入魔道的?”其实他并不关心这个,也不曾去猜想过,无非又是一个苦闷的故事。这世间太多的不如意,他若是一一关心,如何能关心得过来?只不过,看到红娘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到她是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 “都看到了……” 一个清秀的女子,原先是普普通通人家的女儿,初长成,也有了意中人,早早定下了姻亲,只待那一日的到来,她便上了花轿,盖了红盖头,等待夫君来掀。又岂知,世事变化无常,命定的事情躲也躲不过。 不过是独自前去买些物件,在路过河边的时候累了,便脱了鞋子将脚放入河中泡泡,竟不知,早有不轨之徒盯上了她。奋力挣扎着,大声呼救,却未曾有人来相救,好在发上的簪子救了她,对方双目受伤,仓促逃去,她方匆忙整理衣着。 又不料,被同村人看到了,便说她白日里与男人勾勾搭搭,在河边苟合,若不是被人撞见,只怕还不知道如何的风流。流言蜚语,恶言相向,就此贯穿了她余下的生活。百般的解释,百般的无奈,百般的痛苦,无人会信,无人可诉。 一个女儿家,未出阁,怎生受得了这般的折磨?就连家里人,也不曾信过她。 整日里,都是三姑六婆的指点,暗道她不要脸、不要脸!她几近疯狂,此时唯有一人,方能拯救了她,于是,深夜跑出家中,寻了他去。岂知,对方的嘴脸瞬间变幻,猥亵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这是一块破布,早知如此,早早便要了再说,何必再装些什么温柔? 余下的,唯有那一句话:不要脸。 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是那不轨之徒不要脸,或是这个装模作样的未来夫君不要脸?又或是,三姑六婆们不要脸?她们只看了些许,便硬生生要栽了不要脸的名头在一个女儿家身上,或许,是看不得她清秀丽质?又或许,是看不得她能与如意郎君有朝一日喜结连理?女人们,当得不到她们想要的,也看不得别人得到,于是,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合谋地,阴险地,以可怕的悠悠众口逼死了一个女人。 原来,人心叵测就是这样的,可怕。 红娘只觉得浑身冷冷的,她也踏入了这俗世,再也脱不开了,会不会,她也变得如此地可怕? “妙觉,”她的双臂叠着,左脸趴在柔臂上,淡淡道:“你为了人,付出的是你的一生,他们可有感激你?有朝一日,有人要害你,你又能做到清净独立于世么?”她的眼睛,闪着美丽的光,盯住了妙觉的大手,这只大手,不止一次地救过她。大大的手掌,突出的关节,指肚上却也是浑圆的,正覆在了石桌上,微微蜷起。 妙觉不做声,他知道,红娘指的是师兄妙德。这主持之位,其实并非就一定是要他来坐,然而,师兄妙德终究还是嗔怒心重,普救寺不应交给妙德。 妙觉开口道:“谁要害我,我都无法,只能避开。” 红娘追问:“那么,要是设了陷阱,非要你掉落呢?” “陷阱?”妙觉转头看着她:“若是我抵不过陷阱的诱惑,掉落也是应该,那么,自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他倒是清明,明白这世间的陷阱,无非是拿了某些东西诱惑着。然而,话语如此轻松,皆因他不明白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诱惑他的东西。有朝一日,若是抵不过诱惑,他会作何反应?惭愧?自责?或是暴躁?大怒? 是否会迁怒于陷阱的诱惑? 红娘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