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轮回(4) 团圆
末世轮回(4) 团圆
只见已经咽气的老婆婆喉咙上的刀口被密密麻麻的粉色菌丝所覆盖,一棵手指粗细的菌株从她的耳朵里拱出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变粗,撑开色泽梦幻的伞盖,颤巍巍地晃了晃。 浑浊的眼球不正常地颤动着,好像底下有无数只蛆虫不满于颅腔内狭窄的缝隙,正在跃跃欲试着冲出来,好寻找新的生长空间。 脖颈扭转成人类绝对无法达到的诡异角度,她对扛着她的帮凶咧开戴着假牙的嘴,干瘪的皮肤皱起,做出个和微笑十分相似的表情,干呕两声,嘴唇忽然张成O形,吐出一道粉红色的箭雨。 不,那不是液体,是成千上万颗粉红色的孢子。 距离过近,再加上被老婆婆的异象所摄,老三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便被这些孢子糊了满脸。 啊啊啊啊啊!他惨叫着往后退,跌倒在地,把装满了孢子的老人皮囊甩到一边,惊慌失措地抓挠着脸上的皮肤,企图阻止孢子往七窍中侵袭,发出的声音惨烈不似人声,老老大救我!救救我唔唔唔 因呼救而张开的嘴巴被见缝就钻的孢子塞满,他流着眼泪,看见老二越过吓呆了的众人,往他这边走过来时,眼睛里闪过希冀的光。 二哥救他伸出右手,却被凶神恶煞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横起锋利的剁骨刀,恶狠狠地劈了下来。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圆滚滚的头颅骨碌碌打了几个滚儿,惊讶与恐惧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 正在新的寄生体中狂欢的孢子们感知到生命的逝去,潮水一般从孔洞里涌出,在地板上爬行了几厘米,便纷纷枯萎,变成铁锈一样的红褐色尸体。 老二狞笑一声:兄弟,反正你已经没得救,不如在被完全寄生之前,尽最后一份力,帮我们大家提供条线索。你在天有灵的话,可别怪到二哥头上。 他转头看向同伴:怪不得刚才没有收到系统的提示,原来这死老太婆早就被孢子感染,不算原住民。系统说,这玩意儿更喜欢攻击身体机能虚弱的人,要不咱们把这小子带上,当个吸引火力的保命符? 老大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对他的举动做出任何指责,而是拿起防护装备,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武装起来,用手指了指封绍,发号施令:赶快收拾收拾,我们离开这里。老五先下去开车,我拿物资,老四背着他,老二断后。 听到他们打算把封绍当饵,祝真眼底闪过寒光,却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将自己和封绍的头脸重新保护好,在老四的帮助下,把仍然昏迷不醒的男人扶了起来。 说话间,躺在角落里的老婆婆以扭曲的姿势爬起,左边肩膀斜吊,两条腿往内打着弯,拖拖拉拉地向他们走来,像位中风的偏瘫病人。 走了没两步,一颗眼球毫无预兆地掉落在地,粉色的菌株从眼眶里顶出,妖娆靡丽地撑起大伞。 老大弯腰扛起装满物资的背包,喝道:走! 老四背着封绍,祝真紧跟在后面,扶着他的后背,老二眯着眼睛打量了两眼老婆婆,并不打算和非人的生物硬碰硬,于是往地上啐了一口,跨出门框,抬手打算关门。 就在这时,老大迈下两条台阶的脚撤了回来。 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在手电筒发出的幽微光线里,目光直直地瞪着拦住去路的男人。 那男人五大三粗,肤色微黑,长相很憨厚,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后拖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 他的左半边脸被菌丝完全占据,右半边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像京剧里的阴阳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台阶上的众人,他的右脸抽搐几下,露出个朴实的笑容,态度友好,像是还残存着神智,左边完全成熟的菌株却扑簌簌往下掉落粉红色的孢子,在地上聚了一片。 和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太太不同,面前的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体格也健壮,身上又带着无数致命的孢子,一看就很不好对付。 更不用提,前有狼后有虎,后面还跟了个刚刚僵尸化的老人。 老大咬了咬牙,将珍贵的物资贴墙放在地上,从腰间摸出把开过血槽的匕首。 剑拔弩张之际,祝真忽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跟他低语了两句,借过他手里的手电筒,照向男尸的脖颈。 果不其然,那里有一颗圆圆的黑痣。 她试探地喊了句:阿东? 男尸果然有反应,歪着头看向她,右半边脸又开始笑,嘴里发出孩童般的呓语:奶奶奶 楼上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婆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扭曲成鸡爪的手来势汹汹地往老二的后心抓去,却在听见男尸声音的时候,顿住动作。 残留的眼球疯狂地转动着,往下看去,望见生前最挂念的孙子,激动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 虽然从私心的好恶上来讲,祝真很希望看到祖孙两人大开杀戒,让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封绍还病着,她势单力孤,实在没有能力带着他在这个末世中存活。 所以,这几个恶人还有可被利用的价值。 祝真做手势阻止三人做出任何反抗举动,示意他们靠墙侧站,给这对祖孙让出道路。 老婆婆的嘴唇不自然地哆嗦着,似乎在和控制她大脑的真菌做着激烈的对抗。 终于,她往前趔趄了一步,对孙子伸出皱纹遍布的手。 阿东笑得更加开心,动作僵硬却快速地爬过十几层台阶,扑倒在老婆婆面前。 他扯过身后的编织袋,从里面掏出血肉模糊的肉块,那些肉还是新鲜的,挂着血液,颜色喜人。 大抵是从活人身上取下的。 他已经变成僵尸,大脑组织遭到不可逆的损伤,思维自然也异于常人。 在被孢子寄生的尸体眼里,新鲜的人体,便是最可口的美食。 吃奶奶吃他殷殷地将肉块送到老婆婆嘴边,表情孺慕,有一瞬实在像个活生生的正常人。 老婆婆慈祥地笑着,低下头吃着孙子千辛万苦寻回来的食物,嘴角染上血腥的颜色,仅剩的眼睛里却褪去了所有凶光。 趁着这个空隙,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离开。 走过楼梯拐角的那一刻,祝真五味杂陈地抬起头,最后往楼上看了一眼。 苦命的祖孙俩拥抱在一起,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幸福笑容。 他们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