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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此刻如一汪寒潭,深遂漆黑。 慕清沣攥紧手指,指节被自己勒得生疼,他却恍若未觉地沉在顾少白的水眸中,那里面堆积了太多情感,那些情感从来被深深地压在心底,这一时刻却被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深切而缠绵,落在他眼中,千钧之重。 “王似道,你堂堂宰辅,要靠一个无辜的孩子来苟延性命么?”慕清沣语气虽淡,心里却是火急火燎,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把那头人面兽心的东西给活活撕碎了。 王似道眼神如刀划过慕清沣的脸,不如嘲弄地笑,“老夫承认,此番棋差一着,输给了英明神武的沂亲王,这条命也就不稀罕了,但是……”,他转头扫了一眼顾少白瓷白如玉的脸,又转回头来,“他若是死了,算不算老夫也不全输呢……” 说罢,接过观心手中的匕首,向前推进半寸,锋刃刺破肌肤,鲜红的血瞬间便沿着浅浅的血槽流下来,淌在地上,那红映着青石,幻成了紫,慕清沣觉得心尖上像被削下了了薄薄一片肉,暴露在空气里,眼瞅着他流血,他疼,却无能为力! “放了他,本王求陛下开恩,赦了王竟非的死罪”,慕清沣轻声说着。他极其痛恨自以为是的自己,这就是你要给他的等待么? 顾少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他。 他能感觉到匕首割进皮肉的刺痛,也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涌了出来,但是,他连动都没动,更不惧怕,此时的他才明白,他是愿意为了他死的! 多么庆幸,即使身赴修罗地狱,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驻在心里! “不,不必”,王似道连想都不想便拒绝了慕清沣的条件,“犬子就不劳陛下和王爷费心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你到底想怎样”,慕清沣眸子里燃起了凌厉的火光。 王似道哼笑一声,“想救他也不难”,他一挑眉,观心扔出一样东西,慕清沣握在掌中,一枚有着腥臭气味的药丸。 “吃了它,我就放了他!” 慕清沣想也不想,就要往嘴里送。 “不要,。顾少白喊。 “阿沣!” 久未发言的皇帝“嚯”地站起身,步履匆匆地下了丹陛,“你做什么!” “陛下”,慕清沣面色平静如秋水,望着皇帝的目光荡漾着悲凉,非常轻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得救他。” 皇帝长眉一拧,“不行,朕不许!” 一缕笑意在唇边浮过,飘到了眼底,“陛下,臣罪该万死,容臣忤逆这一次”,说罢,以迅雷之势将药丸送入口中。 皇帝怔忡着望着他眼底的柔情,炙热绝决,那双永远冷若冰霜的眼,何曾会泛起这样的情思! 王似道仰天大笑道,“慕清沣,你逼死斌儿的时候,可曾想到也会有这一日,此毒名为‘焚心’,三日后五脏六腑必被焚化……” 他把目光又转向顾少白,似耳语般道,“你想与他同生共死么,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说过,要让你死在他面前……” 话音未落,他已将匕首高高扬起,向着顾少白心口插落。 电光火石间,一条银索如矫龙一般缠上了王似道的手臂,眼看着离顾少白的心口只余一指距离却再难寸进。 慕清沣等着就是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手腕用力一拉,王似道已被银索扯得飞向半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与此同时,王似道一口血箭喷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随后被侍卫牢牢地摁住再抬不起头来。 他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吃吃笑道,“唉,既然你不愿看他先死,那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顾少白被慕清沣紧紧地拥在怀里,他想说你真傻,他想说你何必,泪水染湿他胸襟,万语千言却终究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 世间总有牵绊,才不枉活一生! 林林总总过眼云烟,十里长风明月星尘,尽皆拂袖,只留一颗真心,已是足矣! 慕清沣一手扯断他腕上的绳索,仔细端详他的脸他的手脚四肢,“少白,你怎样,哪里痛?” 顾少白摇了摇头,重新扎进他的怀里,周遭的刀戈相击、喧嚣震天,都化作安宁的背景,此时此刻,只有他,唯有他,才是依靠,他不得相信,这,是宿命! 一场剧变,很快消弥无形。 京城里的百姓,偶然谈起昨夜似有震天喊杀,很快便有京陵府尹辟谣,是官府夜拿江洋大盗。 于是,风向立换,老百姓啧啧赞叹,称颂官府为保一方平安不分昼夜擒拿凶犯。 谁还会管那连夜拖走的尸体,以及大雪掩埋的血迹。 成王败寇,无需盖棺,已有定论! 第81章 解药 太医院的御医走马灯似的来了又去。 “焚心”之毒极其霸道,皇宫的御医,擅长治病,论起解毒,都不如李至善。 可是,即使是李至善,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不知道王似道从哪里搞来这么阴毒的东西,李至善没听过这种毒,更没有一丸药来让他研究,总不能剖开慕清沣的肚子吧。 李至善沉思半晌道,“王爷,既然这毒能焚化肺腑,药性应是至阳至刚,不如试试用‘归元丹’,‘归元丹’中有一味冰萏子,是至阴至寒之物,阴阳相克,或可一救。” 顾少白自打回了王府,就一直沉默不语,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太医一波一波来,又一波一波走,始终未发一言。 听了李至善的话,突然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从怀里取出那个玉瓶,幸亏王似道抓他的时候,没有搜他的身。 慕清沣一直觉得顾少白不对劲儿,联想起王似道最后一句疯话,他猛然抓住顾少白的手腕,“少白,王似道说要咱们一起赴黄泉,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时他已被擒住,再也杀不了你,为何还会那么说”,他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他是不是也给你服了毒?” 顾少白躲过他的视线,盯着落在鞋面上的一缕阳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看他,说不清此刻是何心情,不是恐惧、不是迷茫、更不是难过,只是觉得有他陪着,生和死,都可淡然! 顾少白歪着头的样子,三分迷茫七分无辜,长长的睫羽如小扇子般开开阖阖,慕清沣喜不自禁地在他的手腕上落了一个吻,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拿过玉瓶将药倒在掌中,一口吞下,然后,笑嘻嘻地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吹口气在他耳轮,“宝贝儿,为夫先替你试药,如果能解,咱们同生,不能,咱们共死……” 看着一点一点绯红爬上顾少白的脸,慕清沣无比欣慰,终于可以做些什么来弥补曾经的亏欠,即便真的死了,也算还了他一星半点,让他以后回忆起来,自己也是有过对他好的时候! 温热的气息自耳尖像细浪一般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