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于是这天晚上，边楠也没法赶倪子期走了。他们先后去洗了澡。

    边楠洗完之后出来看见倪子期躺在床上，心里莫名其妙又开始别扭，毕竟久别重逢，之前又莫名打了个炮，谁都没办法毫不尴尬。

    “你躺过去一点。”边楠从洗手间出来后又开始挑刺。

    倪子期知道边楠尴尬的时候就会这样，但他努力想要回到他们最习惯相处的样子，于是他把手放在了边楠那边的枕头上，示意边楠躺在自己的手上。

    边楠一脸嫌弃。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去客厅把电脑拿过来开始赶剧本。

    倪子期以为他又要开始闹别扭，于是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倪子期小声地叹气，每次边楠闹别扭都会有好几轮，这期间他会不停地挑刺，等他说服了边楠心里最后的大Boss这次别扭才会算是完全尘埃落定。如果说得更确切一点，是边楠本人是个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建立情感联系的人。

    于是他站在门口看着边楠整理他在客厅茶几上散落的草稿纸，连同电脑一同抱在了手上。倪子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过来为什么他刚刚打扫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他莫名就会知道很多东西的摆放位置。

    客厅完全是按照他们当初在一起的习惯整理的，除了缺了落地窗与一套家庭影院。

    倪子期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又被重重戳了一下。于是在边楠拿着手里的东西走过来的时候，他冲动地把边楠打横抱了起来，转身走了两步把边楠摔在了床上。

    电脑重重地砸在边楠的肚子上。边楠刚准备站起来教训倪子期，倪子期就覆了上来。

    这下是比刚刚更深的刺激。边楠眼前又出现了那天楼下开着庆功宴，他在楼上的大床上被他压在身下的场景，身体靠得很近却好像又隔得很远。他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楚，于是他用力地挣扎起来。

    起先倪子期还以为是情趣。等边楠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的时候他才觉出几分不对劲。

    “边楠？”倪子期还以为是刚刚电脑把他弄疼了。

    边楠见倪子期有点不确定地看着他，突然卸下劲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归根结底可能还是有点作，他打心里有点不相信倪子期是真的想跟他重新在一起，可他又拒绝不了这么温柔的倪子期。于是他冲倪子期笑了笑，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起身把电脑放在了床头，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你不开心。”倪子期用了陈述句。

    “没有别瞎想。”边楠两只手圈住了倪子期的脖子，这是在告诉他可以继续刚刚的吻。

    如果这个时候倪子期愿意，他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他的动作。但他停了下来，揽着边楠的背让他坐了起来。

    他蹲了下去，把边楠从床上拉起来，抬头双眼直视边楠，“你不开心。”

    “没有，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边楠又笑了一下，“还想继续吗？不想的话我去写稿子了。”

    “那你呢？你想继续吗？”

    边楠没有作声。

    “是我上次把你弄疼了吗？”倪子期继续问。

    边楠没有否认，“如果你想，这次可以温柔一点点。我就会忘了之前的事情。”边楠用自己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倪子期。

    倪子期恨不得当下就立刻开始做个禽兽。可他没有，他腾出一只手来摸摸边楠的眉毛，一点一点顺着眉毛往下描画。边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主要是眼睛很漂亮，轮廓也比较深，就是鼻子有点大，嘴唇有点薄。

    摸到嘴巴的时候，倪子期在边楠嘴唇的边缘摩擦了几下，然后又吻了上去。他用另一只手慢慢把边楠温柔地推到了床上。边楠对于身后未知的状况有点害怕，他一直抓着倪子期的领口，直到完全躺在了床上。

    “那我们今天不做到最后好吗？家里什么都没有。”倪子期用唇舌感受边楠动脉的跳动，他听到边楠的呼吸一点一点急促起来，

    边楠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夜里房子外面起了点风，家里的蓝色窗帘好像也觉得害羞啊，所以用尽自己小小的力量给这对爱人创造一方小小的天地，好叫月亮看不见。

    边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了。因为连续赶剧本几天没睡好觉加之昨天晚上又放纵了一下，一觉深深浅浅睡了十多个小时。

    另外半边床已经空了。

    大概是去上班了，边楠边坐起来边用自己不剩多少清明的大脑思考着。

    边楠昨天晚上被倪子期脱到连内裤都不剩。虽然这是他家，但他也没有裸奔的习惯。他还是从衣柜里翻找了一条新的内裤。

    打开柜门的时候，边楠呼吸一顿，倪子期挂了好些衣服过来，占了小半个衣柜，有些外套没有衣架，随便地盖在了边楠几件薄衣服的外面。

    随便披了件衬衣他就出了房间。倪子期正低头跟他的助理指着客厅比划。他看见助理拿着个本子低头快速地记着些什么。见边楠衣衫不整地出来，他连忙搭着助理的肩膀不让他回头并把他带往了大门，一面回头示意让边楠先穿衣服。

    于是边楠于是又回头翻了条裤子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倪子期已经把助理送走了。

    “怎么了吗？”边楠扣着衬衣的扣子。

    “我想在你家长住了，不知道边老师愿不愿意啊。”

    “我觉得……”边楠在犹豫。

    边楠知道倪子期这个时候的插科打诨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他们之间，话虽然说开了，但毕竟太久没见，这么冒然缩短距离，边楠总是不那么有安全感。

    倪子期没有打断他，他认真地在看着边楠扣扣子。

    边楠磨磨蹭蹭把衬衣整理好了之后，冲倪子期笑了，“好。”

    倪子期虽然勉强放下心来，但他知道边楠根本没有做好复合的准备。边楠在这场关系里像是时刻被牵着走。不止是因为他因为受到的伤害而丧失的安全感，更是因为他好像不像从前那样义无反顾了。

    他从内心深处不相信倪子期的爱。

    倪子期看着边楠走向厨房的背影，再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他的边老师逼得太紧了。自再见面以来，他强迫他上床，强迫他回答他想知道的问题，还有强行搬到他的住所。

    边楠一步步退让，任由倪子期一点一点入侵他的领地。倪子期却依然仿佛站在结了薄冰的湖面上，身后仿佛还连着万丈深渊。不是自己一脚踏碎冰层，就是掉落悬崖而后万劫不复。

    自己太坏了啊，倪子期想，他装作给了边楠所有的选择权，却还是始终在强迫边楠接受自己想要的选择。

    但是目前倪子期不打算退步，于是他快走了几步跟上边楠，“吃点什么？我下楼去买吧。”

    边楠摇了摇头，“我想吃泡菜煎饺。我自己弄点就行。你今天不上班吗？”

    “这几天我在放假。”倪子期单手撑在灶台旁边看着边楠动作。

    边楠倒了几个煎饺进锅然后加了点水，顿了一下，他又朝着倪子期掂了掂装饺子的袋子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点。

    “我想吃十个。”倪子期毫不客气。

    边楠数也没数，直接把饺子都下进了锅，而后转头开始找锅盖。

    倪子期从边楠头上的柜子里把锅盖拿下来，“我帮你盯着，你去洗漱吧。”

    “那水快没了你要叫我，不要乱加东西。”边楠突然郑重起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

    “要叫我。”边楠又强调了一次。

    虽然倪子期不知道边楠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对这个煎饺这么在意，但是看在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倪子期勉强准备听一次话。

    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倪子期听话边楠就洗漱完回来了厨房。

    于是倪子期又恢复到了撑着灶台的造型。

    “我准备……我想在客厅装一个家庭影院。今天早上叫助理搬东西的时候顺便量了一下尺寸。”

    “我不想要。”边楠两天以来第一次提出反对意见。

    “怎么呢？”

    边楠只是摇了摇头，煎饺的水差不多干了，等锅面上吃出现了一些焦黄色他又往锅里加了点油，然后补充到，“家庭影院那么难装，你买个投影仪回来就好了，我又不怎么看东西。”

    倪子期第一次觉得自己神经大条的程度好像也能让自己隐隐约约触及一下事情的真相，“不会拆下来的，我不会走的。”

    边楠继续一心一意对待他的煎饺，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看法。

    于是倪子期在一旁也不做声了，默默地给边楠准备盘子。

    “我这段时间一直要在家里写剧本，你最近是怎么打算？”等煎饺最终煎好，边楠把饺子一个一个放进盘子里时才开口询问。

    倪子期想了想，这几天他黏在这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于是决定提前开始上班，“我明天准备去公司了。约了些人谈事情。不加班的话就会回来吃晚饭。”

    倪子期的公司是做摄影器材分销的，与许多剧组都有接洽，所以他才偶尔也会投资一下电影事务。最近电影行业不如以前景气，连带着电影器材租赁这块生意也不是做得特别顺。倪子期确实也需要回公司开会，决定这一块产业的去留问题。

    倪子期看着边楠松了口气，差不多明白自己给他的压力似乎是过大了，“我过几天可能还得出趟差。”倪子期一边说一边观察边楠的反应。

    “行。”边楠把饺子放到倪子期面前，“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呢？”边楠想了想还是继续问下去。

    “得出差一个星期吧。”倪子期打开自己头上的柜子把醋碟拿了出来。他只来这个房子里呆了一天，好像就已经熟悉得如同自己家一样。几乎是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来固定的位置，只有自己常用的东西没有出现在这个空间里而已。

    “边楠啊，今年国庆假期我想去洱海，一起去吗？”

    边楠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国庆人那么多，不了吧。”

    “也对，要不赶在四月份吧。那会人肯定少。高考生还没放假。”

    边楠其实更想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他应该会一直在自己的剧本上忙碌。如果顺利的话，宋时非的电影开机后，虽说他是总编剧，但实际上这个剧本真正完成后，按照当初谈好的应该是另外两个编剧去片场盯着。他算是半放假。

    如果他几天后可以如约同毕导谈妥的话，这个电影势必也要提上日程，那么他一时半会更是走不了。

    边楠现在已经不喜欢旅行了，他喜欢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是他与倪子期分手后就有的习惯。

    沉默了许久，边楠开了口，“我……”

    倪子期像是也察觉到他的为难，他的边老师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直率而坦诚了，虽然他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他的边老师发生了什么，但他决定不要让边老师尴尬。他于是先一步打断了他，“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到我出差回来。”

    边楠蘸着醋吃了个饺子，然后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