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吸引

    可是浩宇在那里呆了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就是没有完全露的。最多只是一些三级片，倒霉的时候甚至连三级片都没有。好几次还是浩宇已经看过的片子，看过一遍就没看头了，浩宇却还在等待着自己想看的东西，备受煎熬。录象厅的主人是一对年老的夫妻，浩宇觉得蛮奇怪的。

    每次从录象厅里走出来，浩宇都感觉自己象是从牢房里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犯人，虽然重见了天日，心里却还是有阴影。浩宇那时的心情很脆弱，很羞于见人，很怕被人知道自己沉迷于三级片的秘密。

    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浩宇在家里呆不下去的时候，就会顶着毒辣的太阳去镇上的录象厅消磨时光。鲁迅是“躲进小楼成一统”。浩宇是躲进黑暗的房间去堕落，去逃避。

    浩宇观察过录象厅里的人，大部分是青年男子，暑假的时候很多外地人，很明显他们和浩宇一样是来消磨时光的。浩宇竟然沦落到与民工为伍的地步！其次就是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很少有女孩子来这里，要是撞上了女的，那女的身边一定有男的陪伴着。

    夏天的时候，录象厅里的男人们大多光着膀子，浩宇承认那对那时的自己是一个吸引。浩宇经常在看录象的同时出神地看着他们的背，一面想入非非。有一次浩宇故意坐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男人后面，而且把脑袋往前面他坐的座位的后背靠过去。浩宇真的很想摸摸啊，浩宇更想抱着啊。从小到大，浩宇连朋友都没有几个，也不像别人那样，经常和朋友有亲密的肉体接触。

    回到家，妈问浩宇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怕妈妈罗嗦个不停，浩宇只是冷淡地回答：“考得很差，以后别再提成绩。”妈看浩宇脸色不好，也没多说什么。

    年初一，照例到表舅家拜年，照例又见到了表舅。表舅、浩宇、哥哥几个人围坐在火炉边，表舅开口就说起高考。他说：“高考数学要考140多分，这样总分容易上去。英语考120分，语文考120分，浩宇知道你语文好。综合要考220分左右，总分要超过600分。”听完这个，浩宇羞愧万分。因为自己刚刚结束的考试只考了487分，而且浩宇没想到他对浩宇的期望这么高。

    浩宇知道自己实力有限，考600多分几乎不可能，除非是超常发挥，而且数学永远也不可能考140多分。浩宇只满足于考第二批了，并没有树立远大理想。

    表舅也说了学校，浩宇说考上海、杭州两地的高校。表舅说杭州除了浙江大学就没什么好学校了，上海的5所重点大学他都有熟人。他的另一观点是让浩宇读大学勤工俭学。

    后来，来了一个男孩子，和表舅谈个不停。他说上海很难进，还向浩宇坦言说，看得出浩宇是一个内向的人。他的话让浩宇惊讶。表舅说他在西安交通大学读大三。

    这天下午，表舅突然来浩宇家，塞给浩宇200块钱，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浩宇只知道，作为一个农家子弟，浩宇的一切都寄托于高考。浩宇的心中当然有梦想，希望有朝一日，高考也会让浩宇生色，把浩宇过去的灰色人生也照耀得辉煌。尤其是当浩宇读着那些考上清华、北大学子的奋斗史时，浩宇的心里就会涌动着＊＊和希望。

    读高中的时候，哥交了一个女朋友，她比浩宇哥大3岁。她和哥哥一起来学校看望过浩宇，那是浩宇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哥让浩宇叫她阿姐，当时站在教室门口，浩宇叫得很生硬。高三的时候，阿姐已经怀了哥的孩子。妈妈总埋怨哥，没钱没房子还把人家肚子弄大，家里担子都是她挑着！过年的时候，哥哥，妈妈，继父的妹妹一起到阿姐的家里去，是浩宇们那里所谓的看人家。两家大人商量哥哥和姐姐之间的事到底怎么办。由于阿姐父亲开价3万，浩宇们家根本连1万都要靠借才能筹到。继父的妹妹说，他哪里是嫁女儿，简直是卖女儿了。那女孩子也真是的，要是她真心喜欢杰（浩宇哥的名字），那她就应该和他父亲说清楚的啊。说杰的家里，父亲死的早，还有一个兄弟在读书，家庭条件不好。那女孩子也是大人了啊。唉……

    不管怎样，哥的首次婚姻就这样泡汤了。后来，哥出钱陪着阿姐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两人一起买的摩托车给了阿姐，哥说他出得少。妈又埋怨哥：这么傻的，连一起买来的摩托车也要给她，连打胎的钱也出。

    过年对浩宇来说一直是个折磨，因为要去走亲戚，亲戚要来家里，浩宇不知道怎样，也不喜欢与他们周旋。

    正月初八，一人在家。哥去上班了，这个年过得并不舒坦。天空现在阴沉着脸，闭塞的村子愈发显得宁静。浩宇的心里阴郁得化不开。浩宇不知道这是不是死的寂静，浩宇好久没和年轻人呆在一起了，今天浩宇觉得是世界的末日。

    浩宇锁了门，一个人躲到小溪广阔的滩上。面对青山、溪水、竹林，心里也还觉得快慰。写了些文字，表表心境。

    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在家楼上的时候/天空也和自己一样阴郁/忽然就觉得年轻人都不存在了一样/没有生活的精彩和快乐/周围如此之静/静得让自己恐惧、惊疑不定

    一个人在溪滩上的时候/太阳暖暖地照耀一方水面/风吹竹林的喧响/小树枝上暴出了嫩芽/手捡起几块小石头/往水面一颗颗地仍/咚的清脆声随涟漪、随着风向四周散开/遥望四周，风景如画/年轻人的生活该怎样呢/总不该在赌桌上消磨/但也不应该总是一个人的时候。

    高中里的二号厌恶老师是文科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她也和语文老师一样来自北方。学校有很多来自北方的“狼”，听说都是学校领导特地到北方招揽来的人才。其实浩宇们高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所农村高中，在一个镇上，却吸引了很多北方的优秀老师。有个北方来的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说过，他在原先的学校是年级组长，到这里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他们是来淘金的……

    班主任的头发有点长，眼睛有点圆，最重要、最明显的特征是牙齿有点暴，还有两颗大虎牙永远陪伴她。第一学期浩宇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班里前3名，浩宇很受她器重和关心。可是随着浩宇成绩的大起大落，她对浩宇的态度像是见了太阳的冰，说化就化。

    她上课经常叫人起来回答问题，第一学期她也经常叫浩宇。后来的情况通常是，她把班里所有人叫了一圈，热门同学都叫了好几遍，可就是故意一次也不叫浩宇。她一个英语单词或者一个短语也会叫人起来回答。有时浩宇就纳闷了，浩宇的英语成绩向来在班里算好的，男生没有可以和浩宇比的，就是女生也没几个比浩宇好的啊，浩宇至于连一个单词一个短语都回答不出来吗？浩宇好像是被班主任丢弃的一块石头一样，静静地被孤立在一边。

    高三一开学，班主任让大家准备一个笔记本，作为错题集。要求浩宇们每天把自己做错的题目改正确后抄5个到错题集上，她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收上去批改。所谓的批改无非是翻一下，在上面打个勾，写上good或者excellent这样的评语。

    有一个晚自习，轮到班主任坐在讲台前值班。她把大家的错题集收上去过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晚上浩宇的两只耳朵好像是火堆上的食物，一直热乎着，浩宇在想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吗？偶尔抬头的时候却看见班主任正奇怪地注视着浩宇。不久，班主任的声音把浩宇惊醒：“鸿，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把浩宇引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两人相对站定之后，她面无表情的说：“鸿，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你看你的成绩现在退步到班里第几名了，以前咱们班能上重点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啊！可现在你跟班上的第一名比实在差远了。……再说说你的英语作业，你是不是糊弄浩宇啊？”浩宇看着她说：“浩宇没有糊弄，浩宇的作业是认真完成的。”她的眼里立即出现了鄙视和不信任的光芒，“你还说没有糊弄！你说说你自己平时都在干什么。别人整天都忙着学习，浩宇看你倒是很轻松的。这么大的人了，性格这么倔强。真是不懂事！”浩宇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她说：“你说浩宇不懂事！你说浩宇什么都可以，但浩宇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浩宇很懂事！”的确如此，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浩宇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从来没有向家里提出过什么要求。所以班主任这么说，浩宇决不答应。

    可是班主任并没有停止数落浩宇。她又数落起浩宇的性格来。因为浩宇们就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班里同学又知道班主任把浩宇叫出去，此时班里静到连风吹落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到。班里同学肯定都听到班主任批评浩宇的宏大声音了。浩宇开始心不在焉地往教室里面看大家的反应。浩宇开始怨恨班主任不注意场合，言不择辞。夜色中，班主任的眼睛变得有些狰狞可怕。她的长发是披散着的，在浩宇眼里看来十足是一个女魔头。她的嘴巴像夏天的知了一样往外不断喷洒噪音，而她的暴牙更使她具有女魔头的气质。

    在结束她的批评之前，她还要再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什么都无所谓，看你高考能不能笑到最后，能不能无所谓！”

    又是从黑暗之中突然暴露在光线明亮的地方。浩宇像是从录象厅里走出来一样。只不过这次更惨，浩宇仿佛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裸露着自己的秘密，让别人看得一清二楚！

    回到座位，浩宇久久不能平静自己的心情。不一会儿，下课了，浩宇没有出去，而是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一切。汪源已经坐到了第一排，浩宇从窗外回过神来往教室里看的时候，看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浩宇。浩宇问：“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浩宇？”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什么，你没事吧？”浩宇也笑着说：“没事啊！”他走到浩宇身边说：没事就好。他也没问班主任叫浩宇出去是干什么，而是主动和浩宇聊了一些其他事情。

    第二节晚自习开始的时候，浩宇开始在日记本中记录刚刚发生的一切。

    高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失败的寒流居然吹到了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学校根据这次考试划定了一本，二本，三本的大致情况，并且一批一批地召开动员大会。浩宇考得很糟糕，一本二本里面都没有浩宇，三本浩宇是不屑一顾的，家里也负担不起。浩宇不需要这样的动员大会来打击自己的信心，所以浩宇选择了不去。

    当时浩宇正在和小学同班过的张前聊天，那时浩宇喜欢把脚塞到他温暖的下面。班主任进来看见浩宇们还在教室就问：“你们怎么没去啊？”浩宇说：“反正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张前说：“呆会就去。”班主任显出鄙夷的神色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什么都无所谓！”随后就走出了教室。浩宇知道她在说浩宇。

    高考结束后，等待分数的日子显得漫长而难熬。一个没有阳光的早晨，张前打电话到打过浩宇爸爸的人家。浩宇上高中后，妈妈和他们家忽然开始来往了，多年的恩怨涣然冰释。先是妈妈跟4个儿子的母亲路上碰到也会打招呼了，接着他们的三个儿子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二儿子的老婆人还不错，大儿子和三儿子的老婆人不怎么样，但是渐渐地，也都会跟妈聊天了。浩宇只接纳了二儿子的老婆。

    张前跟他们家是亲戚，他们家的大儿媳来叫浩宇接电话。张前告诉浩宇他已经知道高考分数了，浩宇问考了多少，他说五百十几分，是二本。浩宇说，那你知道浩宇考了多少吗？他说不知道，只留了个班主任的电话给浩宇，让浩宇去问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