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随着月份的增加，谢扬灵的肚子也越发大起来，胎儿压迫了前列腺与肠道，使得他下身总是湿漉漉的。幸好之前琳达医生给了他一袋卫生巾，让他不至于每天换好几次内裤。 这天谢扬灵用完了最后一片卫生巾，他不欲再麻烦琳达医生，便打算自己出去买。 谢扬灵熟练地套好裙子和外套，穿上靴子，又用一条大围巾裹住半张脸。看着镜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白金色卷发的自己，谢扬灵满意地点点头，踏出房门。 采购的过程一切顺利，谢扬灵也不想在外面多逗留，买完东西就往家里走。 一路上谢扬灵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匆，见到自己住的那栋居民楼时才松了口气，可他没能进去，因为有人挡住了去路。 “嗨，女士，看样子你需要帮助。”一道黑影投在谢扬灵面前，是一位瘦削的青年，还染了一头张扬的红发。 “谢谢，但是我并不需要。”谢扬灵不知这个青年想干什么，拒绝道。 “别急着拒绝啊，你看你一个人，还挺着肚子，多不方便，来，我帮你提东西。”说着，红发青年就要伸手抓谢扬灵的胳膊。 谢扬灵后退几步，却撞上了一堵肉墙。他回头一看，是一位高大健壮的黑人青年，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遭了，谢扬灵心中暗道不好，他暗暗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有其他人经过。 就这一瞬间的分神，谢扬灵的围巾被红发青年扯了下来。 看清了谢扬灵的脸，二人的目光都带上了灼热与淫邪。他们捉住谢扬灵的肩膀与手腕，就要把他往偏僻的地方拖去。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冰冷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兄弟，你也想加入我们？”混混们抓着谢扬灵，满脸威胁地看向说话的人。 这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黑色便装，他亮出警官证：“警察。” 声音与记忆中的沈耀重合，谢扬灵瞬间僵硬。也许这个人只是说话与沈耀相似，但谢扬灵还是不敢转过去面对。 “警官，我们在帮助一个可怜的小妇人而已。”混混们依旧嬉皮笑脸，但是手下已经放松了对谢扬灵的钳制。 没等沈耀靠近，混混们对视一眼，脚底抹油地溜走了。 总归他们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沈耀也不好抓人，所以没有追上去。 “女士，你没事吧？”沈耀询问道。 谢扬灵更加慌乱，他不答话，只是用手紧紧地捂住遮面的围巾。 这样的异常引起沈耀的警觉，他拦住面前大着肚子的女人，语气严厉：“女士，请你摘下围巾，配合检查。” 说话间沈耀已经从谢扬灵背后转到他身前，只是一眼，沈耀就认出了他：“扬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谢扬灵低着头，遮住了半张脸，还是一副女性的打扮穿着。可就像谢扬灵单凭声音就认出沈耀一样，他熟悉沈耀，沈耀也熟悉他。 谢扬灵比之前还要瘦上一些，肤色白到近乎透明。从背后看他的腰身还是瘦削的，可是正面却能看到肚子高高隆起。他穿着一身女性的衣裙，散发出柔和恬静的气质。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谢扬灵低着头，嘴里胡乱辩解道。他感到鼻子发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扬灵，你是来找我的吗？”沈耀伸手扶住谢扬灵的胳膊，半蹲下来，抬头与他对视。 沈耀是混血，眼窝比起东方人更为深邃。当他抬起眼睛专注地盯着一个人时，仿佛自带一种哀伤又忧郁的气质。他的目光穿过浓黑的睫毛，穿过深陷的眼窝，直直地看入人心底。 这样的眼睛应该垂下去，轻蔑又无谓地瞥视，而不是抬起来，让那眼窝中盛满了明晃晃的期待与隐隐的不安。 谢扬灵被这样深情的目光蛊惑住了，他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是，我是来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谢扬灵将头抵在沈耀肩膀上，他仿佛用尽了力气，喉咙痉挛到发不出声音，胸口也堵得喘息不上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透过单薄的面料，沾湿了沈耀的衣服。谢扬灵不想呜咽出声，狠狠地咬住嘴唇，血腥味刹那间溢满口腔。 “扬灵，我很高兴你来找我，不要哭了，对身体不好的。”沈耀捧起谢扬灵的脸，将他被泪水打湿的发丝别到耳后，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我...我本来不想哭的，是...是激素分泌的问题...”谢扬灵的脸憋得通红，泪水顺着脸庞汇聚到下巴，一颗一颗从下巴尖滴落。 事实确实如此，孕期激素的分泌使谢扬灵变得敏感，一点小情绪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本来谢扬灵一直觉得自己自我调节得不错，直到今天碰到沈耀。就像是一直孤军奋战的人有了依靠，之前透支身体所带来的损耗一下子反弹回来，上一秒还能奋勇杀敌的人，下一秒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情绪像浩浩汤汤的河流，冲破谢扬灵筑起的岌岌可危的水坝，一泻千里。谢扬灵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再次与沈耀重逢，和沈耀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事情。他住在沈耀在的地方，会走过沈耀走过的路，能与沈耀同样度过同一片阳光照耀下的清晨。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耀将谢扬灵拥入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脊背，帮他顺气。 孕期的人敏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谢扬灵的脸埋在沈耀胸前，被沈耀暖烘烘的温度包裹着，渐渐平静下来。刚才还哭得喘不上气的人，现在看着沈耀湿了一片的前襟，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谢扬灵离开沈耀的怀抱，抬起头：“你和我上去吧，用烘干机烘一下衣服。” “好啊。”沈耀接受了谢扬灵的好意，顺手拿过谢扬灵手中的购物袋，走在他身侧。 进入房间后谢扬灵本想让沈耀坐下，自己去烘干衣服，可是沈耀却让他休息，自己轻车熟路地找到烘干机。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平时一人住不觉得如何，现在挤进来另一个人，瞬间显得逼仄狭小。 烘干机嗡嗡地运转着，沈耀走过来，坐到沙发上。 “扬灵，你怀孕了是吗？”虽是询问的句子，沈耀却已经有了答案。 谢扬灵抱着肚子坐在床边，他没换衣服，只是脱了外套，里面仍穿着裙子。听到沈耀的话，谢扬灵没开口，垂下来的卷发上下晃了晃，是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你一个人住这里，之后肯定不方便。搬到我那里，让我照顾你，好吗？”沈耀起身走到床边，屈膝与谢扬灵平视。 “不，不用了，今天只是个巧合，我没想着来打扰你。”谢扬灵侧过头，避开沈耀的视线。 “扬灵，”沈耀的手覆上谢扬灵放在肚子上的手，他仿佛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跳动：“不要这么想，你不会打扰我，是我想要照顾你的。”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谢扬灵摇摇头。 “扬灵，”沈耀抬眼，专注地看着谢扬灵：“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是...”谢扬灵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是来让你负责的。” “孩子是我的，我不负责，谁负责呢？而且扬灵，照顾你是我自愿并且为之高兴的，并不是因为责任或者别的原因。” 听到这句话的谢扬灵愣住了，他不知道沈耀如何得知孩子是他的，他不想让沈耀有什么负担，但他也狠不下心去否认。 这么一堆情绪冲击下，谢扬灵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 沈耀忙用手拭去谢扬灵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可是擦去一滴，又有更多的涌出来。 “扬灵...”沈耀环顾四周，没有纸巾之类的东西，他坐到床边，侧身把谢扬灵揽入怀里。泪水很快透过吸水性极佳的衬衣，在沈耀胸前留下暖暖的湿意。 这样略扭曲的姿势令沈耀有些不适，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小心翼翼地拥着谢扬灵，等怀里的人慢慢平静。 呜咽声渐渐停止，只剩下轻微的抽泣声。谢扬灵泪眼蒙眬地抬起头，寻找沈耀的嘴唇。因为沈耀仰着头，谢扬灵第一下只亲到了他的下巴。 感觉到下巴上温热湿润的触感，沈耀慢慢低下头。谢扬灵柔软的嘴唇便一路擦过沈耀的肌肤，停留在他微凉的唇瓣上。 沈耀张开嘴，含住谢扬灵沾满泪水微咸的唇。他温柔地吮吸着，用舌尖一遍一遍地描摹谢扬灵的唇形。 谢扬灵本来像一只窸窸窣窣的小老鼠，沈耀的动作给了他鼓励，他试探着伸出舌尖，触碰到沈耀的嘴唇。 这样的动作令谢扬灵的双唇微微分开，沈耀灵活的舌头便滑进来。它环绕着谢扬灵的舌尖，一寸一寸地舔舐过谢扬灵口腔的内壁。谢扬灵的嘴唇因为沾了眼泪微涩而咸，内里却柔软甜蜜。 谢扬灵几乎忘记呼吸，他好像是第一次亲吻一般，没有技巧，也不会回应，只是张着嘴，随着沈耀的节奏而动作。 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涌出来，挂在浓黑的睫毛上将落未落。谢扬灵本来不想哭的，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这么一个不掺杂着情欲，只有爱惜与珍视的吻了。 这个吻是由谢扬灵开始的，也是因他喘不过气而结束的。 “扬灵，呼吸。”沈耀有些好笑地看着谢扬灵通红的脸，不知道里面有几分是羞的几分是憋的。 听到沈耀的话，谢扬灵如梦初醒一般，他深深吸了口气，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沈耀伸手轻拍谢扬灵的后背，帮他顺气。 等谢扬灵咳嗽完了，沈耀才停手。他就着环抱着谢扬灵的姿势，在他耳边又一次轻声询问：“扬灵，和我回家，好吗？” 谢扬灵嘴唇开合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轻的声音：“好。”